“将军!怎么回事?”
“那阉狗跟您说了什么?”
将领们围了上来,急切地追问。
赵崇停下脚步,背对着他们,肩膀微微耸动,良久,他才用一种疲惫到了极点的声音说道:“都散了吧……饷银的事,以后……谁也不准再提。违令者,军法处置!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,大步向着城墙方向走去,那背影,竟带着几分佝偻和苍凉。
众将领面面相觑,最终只能狠狠跺脚,啐骂着散去。
刘瑾的手段,如同毒液,迅速渗透到大同镇的方方面面。
几天后,新任的粮秣官,一个点头哈腰、满脸谄媚的商人模样的人,在刘瑾心腹小太监的陪同下,来到了军营仓库。
“王掌柜,以后这军中采买、粮草核算,可就全仰仗你了。”小太监尖着嗓子说道。
“公公放心,小人一定尽心竭力,为刘公公,为您效劳!”王掌柜搓着手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
他们打开库房,里面堆放着去年秋天才补充进来的一批新弓弩和皮甲。王掌柜拿起一张硬弓,用手指弹了弹弓弦,又摸了摸皮甲的厚度,撇撇嘴:“这些军械,磨损严重,需要大量维修啊。还有这粮草,啧啧,损耗不小,账目得重新核核。”
负责仓库的老军需官气得胡子直抖:“放你娘的屁!这都是崭新的家伙事!粮食也都是足秤的!”
王掌柜皮笑肉不笑:“老军爷,话不能这么说。刘公公说了,以后一切都要按新规矩来。这些啊,都得折算折损,从饷银和采买款项里扣除。”他压低声音,对那小太监道,“公公,您看,这折算下来的差额,是不是……”
小太监会意,露出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。
与此同时,军营校场上,原本应该进行的紧张操练,也变得松散怪异起来。
刘瑾带来的另一个亲信,一个姓孙的太监,穿着不合身的武弁服,趾高气扬地站在点将台上,捏着兰花指,对着下面列队的士兵指指点点。
“你!站直点!没吃饭吗?”
“还有你!步子迈那么大开裆吗?重来!”
他根本不懂什么阵法操演,只一味挑剔士兵的仪容姿态,吹毛求疵。而原本负责训练的教官,则被晾在一边,脸色阴沉。
一个百户实在看不过眼,上前一步,抱拳道:“孙公公,士卒操练,重在实战搏杀、阵型配合,这些细枝末节……”
“住口!”孙太监尖声打断他,手指差点戳到那百户鼻子上,“你懂什么?军容乃军威所在!连站都站不好,还打什么仗?刘公公说了,以后这练兵,就得按京营的规矩来!你们这些边军野惯了的毛病,都得给咱家改过来!”
底下站的笔直的士兵们,眼神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,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和隐隐的愤怒。他们感觉不到这是在备战,只觉得像一群被耍弄的猴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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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深的腐蚀发生在夜晚,发生在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里。
大同镇外,通往塞外的偏僻小道上,几辆满载着货物的马车,在夜色的掩护下,悄无声息地前行。押车的不是军人,而是一些眼神闪烁、孔武有力的汉子。
带队的是一个瓦剌商人,穿着皮袍,戴着皮帽,腰间挎着弯刀。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对迎上来的一名汉人低声道:“这次的东西,没问题吧?”
那汉人谄媚地笑道:“放心!有里面的路子,都是上好的精铁、药材,还有少量盐块。刘公公那边打点好了,守关的都是自己人,睁只眼闭只眼。”
瓦剌商人满意地点点头,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递过去:“这是这次的货款,还有给刘公公的‘孝敬’。”
汉人接过袋子,掂了掂,脸上笑开了花:“好说,好说!下次,说不定还能弄点破损的弓弩箭矢出来……”
瓦剌商人眼中精光一闪:“哦?那价钱,可以再翻一倍!”
两人相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帝国的筋骨,边防的利刃,就在这夜色和银钱的叮当声中,被一点点偷偷贩卖给了潜在的敌人。
军营里的怨气,如同不断积蓄的火山熔岩,终于在一个傍晚爆发了。
起因是伙食。那能照见人影的稀粥,加上几个又黑又硬、掺杂了大量沙土的粗面饼子,引发了士兵的集体不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