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德宫后院的角落,汪直正小心翼翼地用软布擦拭着一盆兰草的叶片。这盆“绿云”是万贵妃近日的新宠,据说是地方官千里迢迢进贡上来的珍品,稍有闪失,他这项上人头便可能不保。他动作轻柔,眼神专注,仿佛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。几个月下来,他凭借这份远超常人的谨慎和勤勉,已经将昭德宫后院的花木打理得井井有条,连最挑剔的管事宫女也挑不出什么错处。
“汪直!汪直!”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,压低声音,“娘娘传你,快!在内殿暖阁!”
汪直心中一跳,面上却不露声色,放下软布,整理了一下略显宽大的宦官服袖口,确保没有任何褶皱和污渍,这才快步跟着小太监走向内殿。他知道,寻常杂役是绝无可能被传唤至内殿暖阁的,那里是万贵妃日常起居、处理私密之事的地方。
暖阁内熏香袅袅,陈设极尽奢华。万贵妃斜倚在软榻上,两个宫女正轻轻为她捶着腿。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绛红色常服,未施浓妆,眼角已有了细密的纹路,但那双凤目开阖之间,依旧带着摄人的威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。
汪直跪伏在地,恭声道:“奴才汪直,叩见娘娘。”
万贵妃没有立刻叫他起来,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,才懒懒地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:“本宫那对儿赤金点翠衔珠的凤凰簪子,怎么少了一只?昨日还见着的,今儿个梳妆就找不着了。底下人找了一圈,都说没见着。你说,这奇不奇怪?”
汪直心头一凛,这绝非普通的丢失首饰。他入宫以来,早已将昭德宫上下人等的背景、关系摸了个大概。负责保管首饰的宫女名叫春桃,是宫里一位不得宠的刘昭仪暗中塞进来的人。万贵妃此刻问起,绝非寻物那么简单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将头埋得更低,脑中飞快思索。片刻后,他抬起头,目光依旧恭敬,声音平稳:“回娘娘,奴才斗胆猜测,许是那簪子做工精细,珠子活动了,不知滚落到哪个角落缝隙里去了。奴才恳请娘娘准许,让奴才带两个可靠的人,将娘娘妆奁附近,尤其是地毯下、桌案缝隙、乃至窗棂外檐,再细细搜寻一遍。或许……能有所发现。”
他刻意强调了“可靠的人”和“窗棂外檐”。万贵妃凤目微眯,审视着地上这个年纪不大却异常沉静的小太监。她挥了挥手,示意捶腿的宫女退下。
“哦?你倒是个有心的。”万贵妃语气不明,“那就依你,带着小德子和小顺子去查查。记住,动静小点,别闹得满宫风雨,好像本宫宫里出了家贼似的。”
“奴才明白。”汪直叩首,心中已然明了。小德子和小顺子,正是他观察许久,确认对万贵妃忠心耿耿,且与春桃素无往来的两人。
退出暖阁,汪直立刻带着两人,以清理卫生为名,在万贵妃寝宫内细细搜寻。他重点检查了靠近窗户的地毯和窗台。果然,在窗台外侧一个不易察觉的缝隙里,小顺子摸到了那支冰凉的金簪。
汪直没有声张,他让小顺子将簪子原样放回缝隙,然后带着两人,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寝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