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婢参见陛下。”汪直跪拜行礼,动作一丝不苟。
“起来吧。”朱见深看着他那副样子,想起他往日办事的“得力”,心中那点因罢厂而产生的不自在又浮现出来,“在御马监,还习惯?”
“回陛下,奴婢本就是御马监出身,蒙陛下天恩,才有后来际遇。如今回归本职,自当尽心竭力,为陛下打理好马政,不敢有误。”汪直语气平静,听不出丝毫怨怼。
朱见深嗯了一声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暖阁内气氛有些沉闷。
汪直呈上奏报,待皇帝看过用印后,却并未立刻退下,而是欲言又止。
“还有事?”朱见深瞥了他一眼。
汪直噗通一声再次跪倒,以头触地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:“陛下,奴婢有罪!”
朱见深一愣:“你又何罪之有?”
“奴婢……奴婢昔日提督西厂,只知一心为陛下铲除奸恶,行事或许过于急切刚猛,以致惹来朝野非议,让陛下为难,最终不得不罢撤西厂以安众心。此皆奴婢之过,奴婢每每思之,惶恐无地!”他这番话,看似认罪,实则将罢厂的原因归结于自己“过于忠心”、“行事刚猛”,隐隐指向是外臣们无法容忍“奸恶被铲”。
朱见深听着,没有说话,眼神变幻不定。
汪直抬起头,眼中竟真有泪光闪烁(天知道他如何逼出来的),语气变得更加恳切甚至带着几分“赤诚”:“陛下,西厂虽罢,然奴婢对陛下之忠心,天日可鉴!奴婢只是担忧……担忧有些人,其心并非全然为了朝廷啊!”
“哦?”朱见深眉头微蹙,“你指的是?”
汪直做出挣扎犹豫之状,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,咬牙道:“奴婢不敢隐瞒!西厂被罢前,奴婢曾风闻,司礼监之黄赐、陈祖生等人,与内阁首辅商辂、兵部尚书项忠往来密切,常有私邸密会!奴婢当时只道是寻常公务往来,未曾深究。直至罢厂诏下,奴婢细思极恐!为何商、项之奏疏能如此迅速直达天听?为何宫中关于西厂‘惹怒众臣’之流言一时间甚嚣尘上?奴婢斗胆妄测,莫非是黄、陈等人,与外臣勾结,里应外合,刻意夸大其词,蒙蔽圣听,其目的……恐怕不止是为了罢撤西厂,更是为了剪除陛下身边忠心体国之耳目,以便其……把持朝政,架空陛下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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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番话,如同毒蛇吐信,阴险而致命!他巧妙地将黄赐、陈祖生与商辂、项忠捆绑在一起,将一个政治斗争事件,扭曲成了一个“内外勾结、蒙蔽圣听、图谋不轨”的阴谋!这正好击中了朱见深最深层的恐惧——被臣下架空,皇权旁落!
朱见深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。他本就多疑,尤其是对官员结党。汪直的话,像是一根引线,点燃了他心中积压的对文官集团的不满,以及罢厂后那份隐隐的不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