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6章 新帝登基

弘治十八年,夏,紫禁城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闷中。乾清宫内,药气弥漫,与殿外的暑气交织在一起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弘治皇帝朱佑樘躺在龙榻上,脸色蜡黄如纸,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他挣扎着想要抬手,指尖刚离开被褥,便无力地垂落,带动着龙袍的褶皱微微颤动。

“陛下,喝口药吧。”贴身太监跪在榻边,双手捧着药碗,声音哽咽。

朱佑樘缓缓摇了摇头,嘴唇翕动着,像是在说什么。太监连忙将耳朵凑过去,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字眼:“太子……传位……以民为念……”

殿外,内阁首辅刘健、次辅李东阳等大臣肃立,个个面色凝重。太医们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,低声商议着,语气里满是绝望。自开春以来,皇帝便偶感风寒,起初以为只是小疾,谁知竟日渐沉重,缠绵病榻三月有余,如今已是油尽灯枯的模样。

“父皇……今日可有好转?”东宫书房内,朱厚照放下手中的《礼记》,书本落在案上发出轻响。他坐直身子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,全然没有读书的心思。

刘瑾躬身侍立在旁,声音低沉而清晰:“回殿下,太医们仍在乾清宫尽力诊治。只是……陛下操劳国事半生,龙体亏空已久,这几日更是水米难进,恐非汤药能速效。”他顿了顿,抬眼飞快地扫了一下太子的神色,见其脸上并无太多悲戚,反而有几分茫然,便补充道,“殿下乃国之根本,如今陛下病重,朝野人心浮动,殿下还需保重自身,每日按时视膳、温书,方能以安天下之心。”

朱厚照“哦”了一声,重新拿起书卷,目光却飘向窗外,心里乱糟糟的。他对父亲的病,有担忧,却更多的是一种模糊的预感——一个巨大的变故,即将到来。

夜幕降临,紫禁城渐渐沉寂下来,只有乾清宫的灯火依旧亮着,如同暗夜中孤悬的星。突然,一声急促的钟声划破宁静,“当——当——当——”,一下接着一下,沉重而哀戚,传遍了宫墙内外。这是皇帝驾崩的丧钟,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,瞬间让整个紫禁城被一种巨大的悲恸和更巨大的茫然所笼罩。

“陛下……驾崩了!”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东宫,发髻散乱,衣袍被扯得歪歪斜斜,带着哭腔嘶吼道。

朱厚照猛地站起身,手中的书卷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他愣在当场,脸上血色瞬间褪尽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一句话。悲伤?或许有,那是血脉相连的本能反应。但更多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、巨大的冲击,如同惊雷在头顶炸响,震得他心神俱乱。而冲击过后,一丝奇异的情绪迅速滋生——那是名为“权力”的实感,沉甸甸的,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。

刘瑾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。他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额头紧紧贴在金砖上,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怆,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奴婢叩见皇上!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
这一声“皇上”,如同平地惊雷,瞬间打破了东宫的死寂。殿内其他内侍、宫人如梦初醒,纷纷跪倒在地,山呼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,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。

朱厚照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震了一下,浑身一僵。他看着满地跪拜的人影,听着那一声声“皇上”,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遍全身——那是挣脱了多年束缚的轻松,是掌控一切的错觉,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惶恐。

“刘瑾……”他喃喃道,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。

“奴婢在!”刘瑾立刻抬头,眼中没有丝毫泪光,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锐利,“皇上,国不可一日无君,宫不可一日无主!此刻,乾清宫乃中枢重地,先帝遗容在此,国玺亦在,万不能有丝毫差池!若迟则生变,恐有人趁机作乱!”

他不等新皇完全反应过来,立刻起身,对身后几个心腹低喝:“马永成!谷大用!张永!丘聚!魏彬!高凤!罗祥!”

“在!”七人应声而出,个个神色肃穆,脸上却难掩紧张与兴奋。他们都是刘瑾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,多年来跟着刘瑾在东宫蛰伏,如今终于等到了出头之日。

“随咱家去乾清宫!”刘瑾声音斩钉截铁,“护卫圣驾,稳定宫禁!任何人敢阻拦,以谋逆论处!”

“遵令!”七人齐声应道,簇拥着朱厚照,快步向东宫门外走去。

这一夜,紫禁城无人入眠。刘瑾亲自率领着以他为首的“八虎”,以护卫新皇、处理先帝丧仪为名,几乎是强行进入了乾清宫。宫灯摇曳,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,如同鬼魅。

乾清宫内,先帝的遗体尚未入殓,几个老太监守在榻边,哭得撕心裂肺。内阁大臣们围在殿中,正低声商议着后续事宜,见朱厚照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太监进来,都愣住了。

“刘公公,此时圣驾前来,怕是不妥……”刘健上前一步,皱眉说道。

“刘首辅此言差矣。”刘瑾上前一步,挡在朱厚照身前,语气冰冷,“先帝驾崩,新皇即位,乾清宫乃天子居所,皇上在此,名正言顺!倒是诸位大人,深夜聚集此处,未经新皇允许,不知是何用意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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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健等人脸色一变,正要反驳,却见刘瑾对着几个跪在地上哭泣的先帝旧侍使了个眼色:“你,你,还有你们,”他指着那几个老太监,“先帝驾崩,尔等哀思过甚,哭哭啼啼,扰乱宫禁,不宜再伺候新君。下去歇着吧,这里的事,由咱家接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