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钱塘江畔。风急浪高,浑浊的江水如同暴怒的巨兽,拍打着岸边的礁石,溅起数丈高的浪花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一艘孤零零的官船泊在码头,在风浪中随波摇晃,像是随时都会被江水吞噬。王阳明,此刻已是待罪之身的龙场驿丞,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,身姿磊落,站在船舷边,望着眼前汹涌的江水,目光沉静得如同深潭,看不出丝毫被贬的颓丧。
“王大人,这江面风浪太大,不如等明日风小了再启程?”船夫上前,脸上满是担忧,“这钱塘江近日不太平,常有船只失事。”
王阳明回过头,淡淡一笑:“无妨,早一日到龙场,也早一日了结差事。”他心中早已明镜似的,刘瑾绝不会轻易放过他,这一路,必然杀机四伏。留在江南,反而更容易被锦衣卫找到破绽,不如早日赶赴龙场,或许还能寻得一线生机。
夜半,官船行至江心。江风更急,船身摇晃得愈发厉害。黑暗中,几个黑影如同鬼魅,悄无声息地潜入冰冷的江水中,手中握着锋利的凿子,借着浪涛的掩护,缓缓游到船底。冰冷的凿子抵上船底的木板,“咚咚”的轻响被风浪掩盖,不一会儿,船底便被凿出一个窟窿,江水“咕噜噜”地往里渗。
“咕噜噜……”怪异的水声惊醒了浅眠的王阳明。他向来警惕,被贬之后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,夜里只敢和衣而卧。听到水声,他猛地坐起,伸手一摸床底,刺骨的江水已经漫过了脚踝。
“船漏了!快拿工具堵上!”船夫的惊呼被风浪撕碎,舱内顿时一片混乱,几个随行的差役吓得面无人色,手忙脚乱地找着木板和棉絮,却根本无济于事,江水渗得越来越快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王阳明瞬间明了。这不是天灾,是人祸!是刘瑾派来的杀手!他不及细想,迅速脱下身上的官袍官帽,将随身携带的几卷《大学》书稿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——这是他多年钻研的心学心得,绝不能遗失。目光扫过舱内,他看到船夫慌乱中遗落的一件破旧蓑衣,立刻抓起来披在身上,又将官袍官帽仔细叠放于榻上,故意弄出褶皱,制造出仓促离榻、衣物犹在的假象。
水势汹涌,瞬间淹过膝盖。他知道,不能再等了。杀手既然凿了船,必然会登船查验,确认他的“尸体”。他深吸一口气,趁着舱内一片混乱,杀手尚未登船之际,悄然挪到后舷,双手抓住船舷边缘,借着一个浪头打来的瞬间,身体一纵,无声地滑入冰冷的江水中。
江水如同寒冰,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,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他屏住呼吸,借着黑暗和浪涛的掩护,奋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影游去。身后,官船渐渐倾斜,最终“轰隆”一声,沉入江底,激起巨大的浪花。几个黑影从水中冒出,登上沉船残骸,翻找了一番,看到榻上的官袍官帽,又在周围水域搜寻了许久,始终没有找到王阳明的身影,便以为他已沉尸江底,随即悄然离去。
次日清晨,江边围满了百姓。一艘沉船的残骸被浪涛冲到岸边,还有几件被泡得发白的衣物,正是王阳明的官服和官帽。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迅速传遍了附近州县,又几经辗转,传回了京师。王阳明“投江自尽”的说法,似乎已经板上钉钉。
灵济宫内,刘瑾坐在公案后,听着手下的禀报,眉头却微微蹙起。他指尖敲击着桌面,发出“笃笃”的声响,节奏缓慢,却透着一股不耐烦。
“尸体呢?”他沉声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