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行!”楚瑶立刻拦住他,“外面雨这么大,小路又滑,太危险了!”
“没事。”宋卫东笑了笑,从屋里拿出雨衣,披在身上,“我以前跑运输的时候,经常走那条路,熟得很。你们在家等着,我保证赶在中午前把货送过去。”
他说着,就想往外走。赵金凤跑过来,把一件厚外套塞给他:“穿上,别冻着。路上要是实在不行,就别硬撑,安全第一。”
宋卫东接过外套,冲她们笑了笑,然后推着自行车,一头扎进了暴雨里。楚瑶站在门口,看着丈夫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雨幕中,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,她却浑然不觉——这是她第一次,为宋卫东感到这么揪心。
赵金凤走过来,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别担心,这孩子从小就犟,认定的事肯定能办成。以前他赌钱输了,还能冒着雪去外地借钱呢,现在是为了正事,更没问题。”
楚瑶没说话,只是紧紧攥着拳头,心里一遍遍地祈祷:一定要平安回来。
四个小时后,就在食堂催货的电话第三次打来时,门口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。楚瑶跑出去一看,宋卫东像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门口,雨衣都被风吹破了,头发贴在脸上,脸上全是雨水。可他自行车后座上,用塑料布裹得严严实实的,正是食堂要的大米和蔬菜。
“赶上了...赶上了...”宋卫东一边擦脸,一边笑着说,“食堂的人说,等下午就给咱们送锦旗呢!”
赵金凤红着眼圈,赶紧把他拉进屋里,给他递上姜汤:“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实在?雨这么大,晚一点也没事啊!”
宋卫东喝了口姜汤,暖意在胃里散开。他看向楚瑶,语气认真:“我得让知遥知道,他爹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赌钱的人,是个靠得住的人。我也得让你知道,我能撑起这个家。”
楚瑶看着他,眼眶慢慢红了。她走过去,拿起毛巾,轻轻给宋卫东擦着头发——这个动作,她已经很久没做过了。
夜深了,楚瑶在卧室给知遥喂奶。小家伙已经睡着了,小嘴巴还时不时动一下,像在梦里吃奶。宋卫东站在门口,手里攥着个盒子,不敢进来——自从知遥出生后,他就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上,怕自己晚上翻身吵到他们。
“站在那里做什么?”楚瑶轻声说,“知遥已经睡着了,进来吧。”
宋卫东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,脚步放得很轻,生怕吵醒儿子。他站在摇篮边,看着知遥的小脸,眼里满是温柔。突然,知遥朝他伸出小手,咿呀叫了一声,好像认出来是他。
“他认得我了。”宋卫东的声音有些哽咽,他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,小家伙的手指软软的,紧紧攥着他的大拇指。
楚瑶把睡着的知遥放进摇篮,转身时,发现枕头上放着个崭新的盒子。她拿起来打开一看,里面是块上海牌手表,表盘亮晶晶的,指针还在轻轻转动。
“你那块表蒙不是裂了吗...”宋卫东局促地搓着手,脸有点红,“我用这个月存的钱买的,不是赌来的钱。你每天要记账、看时间,没块好表不行。”
楚瑶看着这块手表,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。她记得,上次宋卫东说要买表,还是在两年前的冬天——他当时是想把家里的钱拿去赌,说“赢了就买块好表”,结果输得精光。可现在,他用自己挣的钱,给她买了块表。
“明天开始,”楚瑶突然说,“你负责超市的外联业务吧。跟供货商谈判、联系客户、规划送货路线,这些你都擅长。”
宋卫东愣住了,眼圈慢慢红了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“谢谢”,却又觉得太轻,最后只说了句:“我一定好好干,不辜负你。”
“睡吧。”楚瑶关了灯,“明天还要早起给食堂送菜。”
月光从窗户洒进来,照在摇篮里的知遥身上,也照在床边的两个人身上。这一次,宋卫东没有走出去,而是轻轻躺在了床沿上——他不敢靠得太近,怕吵醒楚瑶。
黑暗中,楚瑶感觉到宋卫东的手悄悄伸过来,犹豫了一下,然后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。她没有躲开,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。
粮站的老挂钟,在寂静的夜里敲响了十二下。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对宋卫东来说,这也是他新人生的开始——不是靠嘴上的誓言,不是靠别人的原谅,而是靠每一次修推车的专注、每一次化解纠纷的耐心、每一次暴雨中的坚持、每一笔认真画下的路线图,一步一个脚印,走出来的新生。
窗外的蝉声,好像也温柔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