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无天日的牢房里,林衍数着送饭狱卒的脚步声练习听风辨位。他用发霉的粟米饭在墙角培育黏菌,意外发现某种菌丝分泌物能腐蚀生铁。第七次放风时,他故意撞向运尸车,趁机将藏着菌丝的竹管塞进车轴缝隙。月光透过气窗照在他新绘的《机巧要略》上,那些用鼠须笔写就的算式里,藏着用乐府诗加密的联络暗号——只要这本手稿能传出诏狱,城东棺材铺暗格里的三百套标准模具,就能让星火重燃。。
第三节:图帖睦尔的召见
就在林衍在大牢里苦苦思索时,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:图帖睦尔以检验新火器为名召见他。这位束着金丝螭纹腰带的年轻郡王,正站在寝殿窗前擦拭着来自西域的燧发手铳。作为世祖忽必烈的玄孙,图帖睦尔虽非储君嫡系,却以精通火器构造闻名宗室。三日前他在匠作院巡察时,发现新制的火门枪闩机竟比旧式快了两息完成装填,追问之下才知晓是林衍推行的标准机括所致。
林衍被从大牢里带出来时,手腕还带着生铁镣铐的淤青。暮春的柳絮粘在他蓬乱的鬓角上,狱卒递来的铜盆里漂浮着几片皂角。梳洗更衣的半个时辰里,他反复摩挲着藏在袖袋里的青铜游标卡尺——这是他在诏狱中偷偷打磨的精密量具。当马车碾过御河石桥时,他透过纱帘望见匠作院方向升起的十二道试炮烟柱,那是他月前设计的硝糖配比测试法留下的印记。
在郡王府的演武厅内,图帖睦尔正用波斯进贡的凸透镜观察一枚哑火弹丸。林衍行过叉手礼后,突然将袖中的卡尺按在紫檀案几上:殿下请看,此物能量得铳管与弹丸间隙至毫厘。他随即展开羊皮卷,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神火飞鸦的分解图,翅展五尺三寸的飞行器旁标注着二十七个可替换零件编码。
当八名匠户抬着桦木骨架的飞鸦进场时,兵部主事完颜铎的鼻翼微微抽动——他嗅到了不同于寻常硝磺的刺鼻气息。林衍叩响飞鸦腹部的黄铜暗格,取出块状火药解释道:此乃硝化棉与桐油凝膏,爆燃时可释白磷毒烟。他转动尾翼青铜舵片示范角度调节,精钢簧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
点燃引信的刹那,完颜铎注意到飞鸦翅根处闪过拜占庭双头鹰纹样。这具结合了希腊火喷射装置与中式火箭的怪物呼啸升空,在掠过观礼台时突然分裂成三支带火的子鸦。靶场上预先埋设的陶雷被连环引爆,冲天火光中,图帖睦尔的玉扳指在案几上磕出裂痕——这正是十年前大都兵械库失窃的鸢尾分裂术!
硝烟散去后,林衍的脊背已被冷汗浸透。他看见郡王拾起崩落的舵片残件,那上面分明蚀刻着景教十字与道家云纹交融的秘符。午后的日影斜照在演武场的青砖地上,图帖睦尔把玩着残片忽然轻笑:林典簿可知,辰雁亭枢密院最忌惮的,正是能把异邦火术化入华夏机枢之人?
第四节:机密的危机
图帖睦尔在烛影摇曳的书房中来回踱步,案几上摊着林衍呈报的神火飞鸦构造图。他虽对这位年轻匠师的巧思暗自惊叹,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着先帝御赐的玄铁虎符——二十年前天机阁泄密案的血腥记忆犹在眼前。当更鼓敲过三响,他终是召来亲卫:请林先生戌时三刻来后园暖阁,莫要惊动旁人。
青瓷茶盏腾起的热雾模糊了两人面容。图帖睦尔将改良后的连发弩机推至案中,机括处赫然镌刻着双重龙纹封印。林先生可知这双料机密本是镇国重器?昔年工部尚书王懋卿私拓密纹,落得九族流徙。他话音未落,林衍已撩袍跪地,从怀中取出一卷硝石熏黑的羊皮:三年前鞑靼夜袭陇西军械库,末将带出的就剩这半幅神机炮图。若能将双料机密与西域精钢锻造法相融......颤抖的尾音淹没在窗外骤起的秋雨声中。
寅时的梆子惊醒了守夜的暗卫。图帖睦尔站在滴水檐下,望着西厢房透出的微弱火光——那是林衍彻夜演算的身影。他转头对幕僚低语:明日将我的赤鳞卫调十二人过来,对外只说府里翻修库房。又自锦匣取出先帝密诏,朱砂御批军械革新四字在烛火下忽明忽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