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章 千里铁闸

他顿了顿,因眼疾而显得格外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的惊疑,补充道:“此非一时之计,乃一劳永逸之策!征调沿线州县民夫!各府州县,按地界分段包干!所需木石、铁器、火药,由藩库拨银,地方采买!工期紧迫,风雨无阻!敢有延误、偷工减料者,无论官绅民役,军法从事!”

命令如山,瞬间压向运河沿岸千里之地。

徐州段运河西岸。

寒风凛冽,卷起漫天黄沙。一眼望不到头的民夫队伍,如同蝼蚁般在广袤的河滩地上蠕动。号子声、铁镐刨地的闷响、土筐倾倒的哗啦声、监工粗厉的呵斥与鞭子的破空声,混杂成一片悲怆沉重的交响。深达丈余的壕沟在冻土上艰难地延伸,挖出的冰冷湿土被一筐筐抬上沟沿,堆砌成一道不断增高的、丑陋而狰狞的土墙骨架。民夫们大多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沉重的劳役压弯了他们的脊梁。一个年老的民夫踉跄了一下,沉重的土筐摔在地上,泥土溅了旁边监工一身。监工怒骂着,鞭子雨点般落下。老人蜷缩在地,发出痛苦的呻吟。旁边几个同样疲惫的民夫麻木地看着,眼中只有深深的绝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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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淮关,淮河北岸。

此处工程更显险要。除了深壕高墙,河滩上更打下密密麻麻的粗大木桩,桩与桩之间以浸过桐油、粗如儿臂的铁索相连,形成一道水下屏障。淮军水师的炮船在河心游弋,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北岸。岸上,新筑的炮台已见雏形,工匠们喊着号子,将沉重的青条石垒砌上去。张树声骑着马在工地上巡视,脸色严峻,不断催促着进度。几个地方官员跟在他身后,愁眉苦脸地诉说着民夫不足、钱粮短缺的困难,被张树声严厉地呵斥回去:“大帅严令!天大的难处,也得给本将顶住!误了河防,你我项上人头都不够砍!”

济宁城外,运河畔。

潘鼎新亲率一营精兵,押送着从济南藩库紧急调拨来的大批火药和抬枪、劈山炮,沿着初具规模的长墙防线布防。士兵们挥汗如雨,在冰冷的墙顶夯实泥土,构筑射击垛口。新铸的劈山炮被十几人喊着号子,艰难地拖拽上预设的炮位。潘鼎新站在一处较高的墩台上,用千里镜了望西面一望无际的平原。远处地平线上,一队淮军马兵正扬起烟尘,那是派出去巡哨侦骑。他眉头紧锁,捻匪主力虽未出现,但小股游骑的袭扰已日渐频繁,这千里长墙,能否在捻匪全力冲击前真正连成一体、发挥作用?巨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。

周家口。

刘松山治军,以铁血着称。周家口城防早已加固得如同铁桶,城外更是依托沙河、贾鲁河天然水道,在关键隘口处大兴土木,挖掘壕堑,构筑营垒、望楼,将“重镇设防”与“划河圈围”紧密结合。一队队湘勇持枪巡逻,目光警惕。城门口,盘查极其森严。凡入城者,无论商贩流民,皆需有本地保甲开具的路引,详细说明来处、去向,所携物品亦需严查。几个衣衫褴褛、自称逃荒的流民因路引不明,被如狼似虎的兵丁粗暴地驱赶至城外临时设立的“流民收容点”。收容点内拥挤不堪,条件恶劣,哭声、骂声不绝于耳。这便是“清野查圩”冷酷的一面——宁可错拘千人,不可放进一个捻匪细作!空气中弥漫着紧张、压抑和对未来的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