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夜,起义军宿营在郡衙外的空地上。全琫准与几位首领围坐在篝火旁,面色凝重。
赵秉甲逃了,必定会去汉城求援。崔景善拨弄着篝火,火星噼啪作响。
金德明展开一幅手绘的地图:据汉城的教友传来消息,倭人最近活动频繁。美国公使、俄国公使也都盯着我们朝鲜的动静。
全琫准沉默地望着跳动的火焰。他想起年轻时读过的《中日修好条规》,想起在仁川见到的日本军舰上那面刺眼的太阳旗。
我们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。他轻声道。
果然,不过十余日,起义农民便在各家妻儿的哭求中渐渐散去。朝廷派来的安抚使信誓旦旦地承诺减免赋税,可人一走,新上任的郡守朴源明与按核使李容泰变本加厉。
三月春耕时节,官兵挨家挨户搜查,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毒打。更令人发指的是,李容泰竟以为名,强征民夫修建工事,不少壮劳力累死在工地上。
这日黄昏,全琫准正在地里补种秧苗,忽见金道三踉跄跑来,满脸是血:
全大哥!不好了!崔老被官兵抓走了!
全琫准手中的秧苗掉进水里:怎么回事?
说我们私藏兵器,要治重罪!李容泰扬言要杀一儆百!
当夜,全琫准潜入大牢。阴湿的牢房里,崔景善被铁链锁在墙上,遍体鳞伤。
你不该来...老人艰难抬头,花白的胡须上沾着血迹。
全琫准用匕首砍断锁链:是我们连累了您。
傻孩子,崔景善咳嗽着,我这把年纪,早该去见祖宗了。只是...他紧紧抓住全琫准的手臂,我担心的是倭人。昨日牢里关进一个倭商,醉醺醺地说什么朝鲜就要变天了...
突然,牢门外火把通明。李容泰带着官兵堵住了去路,得意的笑声在牢房中回荡:
全琫准,本官等你多时了!今日就将你们这些乱党一网打尽!
千钧一发之际,外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。金道三、郑益瑞带着几十个乡亲杀到,双方在牢门前混战成一团。
全琫准背起崔景善,且战且退。混战中,一支冷箭射来,他闪避不及,左臂被划开一道血口。
郑益瑞挥刀断后,去白山!留得青山在!
1894年4月25日,全琫准率领残部退守白山。这里山势险峻,易守难攻,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。站在山顶,可以望见远处的全州城和更远处的大海。
他们在山顶搭起茅棚,用砍来的竹子制作长矛。每日都有不堪压迫的农民前来投奔,队伍渐渐壮大。
总得有个章程。金德明在油灯下铺开纸笔,不能像上次那样草草了事。
全琫准包扎着左臂的伤口,沉吟道:不杀人,不伤物,这是底线。我们要让百姓知道,我们不是土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