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权力的更迭并非总是顺利。一些地方的执纲所开始滥用职权,讨索民财的传闻不时传来。金德明不得不奔波于各郡县之间,处理这些新出现的问题。
这日,全琫准正在古阜的执纲所审理一桩土地纠纷,突然收到崔景善病重的消息。他立即策马赶往白山。
在东学军最初起义的山寨里,崔景善躺在简陋的床榻上,气息微弱。见全琫准进来,他挣扎着想要坐起。
别动。全琫准快步上前,握住老人枯瘦的手。
外面......怎么样了?崔景善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。
执纲所已经在五十三个郡县建立起来。全琫准轻声汇报,虽然有些问题,但大体上运转良好。
老人点点头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:记得......记得要善待百姓......
我记得。
还有,崔景善的手突然用力,要小心......小心外敌......清军和倭人......都不会善罢甘休......
全琫准沉重地点头。这些天来,他何尝不在担心同样的问题。执纲所的建立只是第一步,而外部的威胁正在步步紧逼。
当夜,崔景善安然离世。全琫准独自站在白山顶峰,望着脚下沉睡的村庄。晚风拂过,带来远方的气息——有稻花的清香,也有海风的咸涩。
金道三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:总大将,刚收到消息,倭人的军舰又增加了。
全琫准没有回头,只是轻声问:道三,你说我们做的这一切,值得吗?
金道三沉默片刻,答道:至少,我们让那些一辈子直不起腰的农民,终于能够抬头做人了。
全琫准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。他想起离开全州时那个老翁的眼泪,想起焚毁奴婢契约时人们的欢呼,想起分配土地时农民脸上的笑容。
是啊,他长叹一声,至少我们改变了些什么。
然而,在他心底,一种不安的情绪正在蔓延。清军驻扎在牙山,倭舰游弋在海上,而朝鲜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从未停歇。全州和议带来的和平,恐怕不会持续太久。
几天后,当全琫准巡视到全罗道与忠清道交界处时,看到了令他心悸的一幕:清军的营地连绵数里,崭新的枪炮在阳光下闪着寒光。更远处,海平面上,几艘悬挂着太阳旗的军舰正在游弋。
总大将,随行的执纲低声说,听说倭人正在仁川大量增兵。
全琫准默然良久。他想起崔景善临终前的警告,想起严世永在谈判时闪烁其词的表情,想起洪启薰不甘的眼神。
风雨欲来。而这个刚刚看到一线希望的民族,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?
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,剑柄上辅国安民四个字,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沉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