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仿佛再次凝固。维里克连呼吸都停止了,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。他感觉那双冰冷的鞋尖,似乎正有意无意地转向他藏身的垃圾堆方向。
就在维里克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发现、像老烟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时,那双皮鞋的主人却有了新的动作。
一个低沉、带着奇异韵律、仿佛金属摩擦又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男声,在寂静的巷子里轻轻响起,那声音不大,却像毒蛇一样钻进维里克的耳朵:
“啧…无趣的‘绅士’游戏,到此为止了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维里克感到一股无形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扫过垃圾堆。不是风,更像是一种冰冷的、充满恶意的“视线”。
然后,那双冰冷的皮鞋优雅地转了个方向。“
嗒…嗒…嗒…”那令人心悸的、非人的脚步声再次响起,不疾不徐,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从容,渐渐远去,最终消失在巷口弥漫的雾气深处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巷子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。
维里克不知道自己在那堆散发着恶臭的破布烂麻袋里蜷缩了多久。直到双腿彻底麻木,直到巷子深处传来野狗试探性的低吠,他才敢极其轻微地、一点点地挪动身体。
他像一只真正受惊过度的老鼠,手脚并用地爬出藏身之所,冰冷的石板硌着他的膝盖。
他不敢去看巷口的方向,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片深色的血泊上。
老烟斗扭曲地倒在血泊里,眼睛还圆睁着,凝固着最后那一刻的惊怒与难以置信。他至死都紧紧攥着拳头。
维里克的目光下移,落在他摊开的手边——那里,静静地躺着那个油纸包着的白面包。它滚落在血泊边缘,纯白的油纸被染上了大片刺目的、暗红的污渍。
那象征着短暂温饱的、得来不易的“面包”,此刻浸泡在冰冷的血与泥泞中,散发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。
维里克呆呆地看着那染血的面包,又看看老烟斗那张再也不会训斥他的脸。
饥饿感早已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的冰冷,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脏。老烟斗最后的话在他脑中回荡:“忘掉那个该死的‘绅士’!那玩意儿…保不了命!”
巷子里最后一点光线也消失了,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,彻底吞没了小小的身影和那具冰冷的尸体。
只有远处下城区永不熄灭的几点昏黄灯火,如同鬼火般在浓雾中摇曳。维里克缩在冰冷的角落,背靠着散发着腐烂气味的木箱,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老烟斗死了,他唯一的依靠没了,被一双冰冷的皮鞋和一句轻飘飘的“无趣”碾碎。
他该怎么办?像老鼠一样,在这吃人的“锈水湾”继续活下去?那杀死了老烟斗的东西…还会回来吗?那个声音…那个说“无趣”的声音…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心头。
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,把头深深埋了进去。
黑暗里,除了恐惧和冰冷,似乎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、也无法抗拒的、微弱却奇异的东西,在死寂的血腥味中悄然滋生。那感觉…像黑暗中悄然划亮的一根火柴,短暂、微弱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扭曲的吸引力。
它来自巷口的方向,来自那双冰冷皮鞋消失的雾气深处,如同冰层下涌动的诡异火苗。维里克打了个寒颤,拼命想驱散这古怪的念头,但那丝若有若无的“吸引”却像幽灵的指尖,轻轻搔刮着他幼小心灵深处某个从未被触碰过的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