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思远躺回床上,望着天花板,刚才被她按过的地方好像还留着温度。他抬手摸了摸腰,疼是真的疼,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,比腰疼更甚。
她说“不管你了”。
他信。
所以才更怕啊。
江瑶走出住院部大楼,晚风一吹,酒意更上头了。她没看手机,凭着本能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,一路晃悠着回到家,连鞋都没脱稳,就径直栽倒在床上,意识很快被睡意吞噬,连洗漱都忘了。
病房里,周凯正小心翼翼地解开齐思远腰上的护腰带。魔术贴撕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,刚松开一点,齐思远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,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涌了出来。
“忍着点。”周凯说着,掌心搓热了按上去,指腹碾过僵硬的肌肉,试图把那股拧着劲的疼揉开。可他越按,齐思远的身子抖得越厉害,不是怕疼,是那股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酸胀,让他根本控制不住。
“嘶……”他咬着牙,下唇都快咬破了,视线却直勾勾盯着门口,刚才江瑶离开的方向。
周凯看他这副样子,手上力道放轻了些:“还想着呢?她就是气头上,你这折腾法,换谁都得急。”
齐思远没说话,只是喉结滚了滚,眼里那点绝望像化不开的墨,浓得吓人。
他不怕疼,再疼他都能忍。他怕的是江瑶刚才那句“不管你了”,怕的是她转身离开时决绝的背影,怕的是自己这点笨拙的弥补,在她攒了多年的失望面前,根本不值一提。
周凯揉了半天,见他始终没缓过来,叹了口气收了手:“行了,今晚别乱动了,好好躺着。小江那边……你也别太急,慢慢来吧。”
齐思远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周凯收拾东西走了,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。监护仪的滴答声敲在心上,每一声都像在提醒他——他失去的,远比想象中更多。
他侧过身,忍着疼蜷起身子,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。窗外的月光透进来,照亮他眼底未干的湿意,那点绝望,终究还是没散。
原来,看着一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离开,是这么疼的事。
齐思远的腰伤在周凯的照料下慢慢好转,胃也养得差不多了,各项指标都达到了出院标准。可他心里那点空落,却随着身体的康复越来越重。
从那天江瑶摔门而去后,她就再没出现过。
他一个人去复检,护士递来的单子上只有自己的名字;做胃镜时,麻药过后的恶心劲儿涌上来,他扶着墙站了很久,口袋里的手机安安静静,没有一条消息;甚至院方找他谈停职的事,说那个九岁男孩的意外虽非他的责任,但舆论把医院推到了风口浪尖,需要他暂时回避时,他也是独自坐在办公室,听着窗外的风声。
网上的评论大多是体谅,说“齐医生已经尽力了”“谁也料不到家长吵架会酿出悲剧”,可这些正向的声音,挡不住院方那几句“影响不好”“先避避风头”。
他不怪医院,甚至能理解决策,只是某个深夜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,会突然想起以前——他值完大夜班回家,江瑶总会在桌上留一碗热粥;他被患者家属误解时,她会默默帮他把病历整理好,说“清者自清”。
那时候的他,从没想过有一天,这些细微的支撑会消失得干干净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