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半月之蝇

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时,发出沉闷的 “吱呀” 声,像是要把这寒夜里仅存的几分静谧,都一点点碾碎在轮下。

上官浅靠在车壁上,指尖用力地攥着袖口,额间已沁出细密的冷汗。

她原以为还能撑几天,可体内那股熟悉的灼热痛感还是如期而至,半月之蝇,又发作了。

“唔……”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唇间溢出,上官浅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,只剩唇瓣还带着几分残存的艳色。

她侧过身,将脸埋在冰凉的车帘上,试图缓解那从骨缝里钻出来的痛楚,却不想这细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对面的人。

宫远徵原本正低头把玩着腰间的暗器囊袋,指尖反复摩挲着袋口的铜扣,试图用这小动作驱散车厢里的尴尬。

可那声闷哼刚落,宫远徵便猛地抬眼,恰好撞见上官浅侧头把脸埋在车帘内,鬓边发丝被这动作都弄得散乱了。

那几缕墨发沾着冷汗,湿漉漉地贴在她白皙的颈侧,像是皑皑雪地里落了根纤细的墨线,突兀,却又奇异地勾着人的目光,让人移不开眼。

宫远徵喉结微滚,语气带有几分焦急:“你怎么了?”

上官浅没力气回应,只轻轻摇了摇头,肩膀因强忍痛楚而微微颤抖。

她比谁都清楚,暴露自己的弱点意味着什么,每一分脆弱,都可能成为别人拿捏的把柄,每一次失态,都可能让之前所有的算计付诸东流。

可那痛楚越来越烈,像是有无数只小虫钻进了骨缝,又顺着血脉爬进内脏,一点点啃噬着她的知觉,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,每一次吸气,都带着撕裂般的疼。

“半...... 半月之蝇。”上官浅再也撑不住,声音破碎得像风中摇曳的残烛,疼痛已使她坐不起身,整个人瘫在了马车地板上。

宫远徵看着她蜷缩的背影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闷得发慌。

他见过上官浅太多模样:在宫门里故作柔弱地讨好兄长时,眼尾带着钩子,在小院和人打斗时,眼底藏着锋芒,哪怕是方才坦然承认 “赢了” 时,也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狡黠。

可他从未见过上官浅这般模样,狼狈得毫无还手之力,却又倔强地不肯多哼一声,连蜷缩的姿态里,都透着几分不肯示弱的韧劲。

月光透过车帘的缝隙,漏进一缕清冷的光,恰好落在上官浅纤薄的肩上,将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衬得愈发苍白。

宫远徵的指尖忽然有些发痒,一个不该有的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:他想伸手,拂开那碍事的、沾着冷汗的发丝,想看看上官浅此刻的神情,究竟是疼得紧了,还是仍在强撑。
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猛地压了下去。

宫远徵用力捻了捻指尖,像是要把那点莫名的恻隐掐灭在萌芽里。

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,倒出几粒颜色不相同的药丸。

“张嘴。” 他递到上官浅面前,语气不容置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