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底层挣扎

但这仅仅是开场。真正的酷刑紧随其后。骨骼肌肉深处传来一阵阵难以形容的剧痛,尤其是后背的脊椎和膝关节,感觉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反复碾压、敲打,又像是有无数细小的、带着尖牙的虫子在疯狂啃噬我的骨髓,那种深入骨髓的奇痒与剧痛交织在一起,几乎让我疯狂!腹部开始剧烈的绞痛,我冲进那个刚刚清理干净的厕所,跪在冰冷的蹲坑边,开始了剧烈的上吐下泻。胃里早已空空如也,吐出来的只有灼热的胆汁和胃酸,拉出来的也几乎是清水。几轮下来,整个人虚脱得像一滩烂泥,几乎要晕厥在污秽之地。

而比生理痛苦更恐怖的,是心理防线的瓦解。在极致的痛苦中,大脑开始系统地篡改记忆,将第一次吸毒时那短暂、虚幻的“解脱感”无限美化、放大,描绘成极乐天堂;同时,将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极端妖魔化,形容为世间最残忍、最无法忍受的酷刑。一个充满魔力的、仿佛来自我自身潜意识深处的声音,在脑海里循环播放,越来越响:“屈服吧……只要一口……小小的一口……所有这些痛苦都会瞬间消失……你会感到温暖、平静、飘飘欲仙……何必这样折磨自己?没人会知道……你这是为了任务必要的牺牲啊……” 这声音如此真切,如此具有说服力,几乎要压垮理智。

“不!绝不能!” 灵魂深处,那个属于林峰的部分发出凄厉的呐喊。我连滚爬爬地冲回小房间,用后背死死抵住那扇并不牢固的木门(我知道这很冒险,可能引起怀疑,但我已顾不得那么多),开始用尽一切自残式的方法对抗这来自内部的敌人。

我用拳头疯狂地砸向冰冷的砖墙,一下,两下……直到手背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,希望用这种新鲜的、尖锐的疼痛覆盖那来自骨髓深处的、弥漫性的痛苦。我抓起桌上那把锈迹斑斑、原本用来防身的小刀,挽起袖子,在小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,看着鲜血渗出、流淌,试图用这种极端的感官刺激来唤醒濒临崩溃的理智。我趴在地上,疯狂地做俯卧撑,一个,两个,十个……直到肌肉撕裂般剧痛,力竭地瘫倒在地,大口喘息。我把头埋进那个接了半盆冷水的破盆里,感受着冰冷的窒息感带来的濒死体验,希望能将那恶魔的低语彻底淹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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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这一切努力,在那排山倒海般的生理渴求和心理诱惑面前,显得如此徒劳。毒瘾像不断上涨的潮水,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我意志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堤坝。堤坝在呻吟,在摇晃,裂痕不断扩大。我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丝丝抽离,那个名为“林野”的脆弱伪装即将彻底崩散,露出里面那个只想获得片刻解脱的、原始而脆弱的灵魂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,那阵最猛烈的渴求感,终于如同潮水般,带着不甘缓缓退去。我像一摊完全失去骨头的烂泥,瘫在冰冷潮湿、满是灰尘的地板上,浑身被冷汗浸透,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,冰冷粘腻。极致的虚脱感攫住了我,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,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心脏在过度劳累后沉重而缓慢地搏动。刚才那个在地上疯狂挣扎、嘶吼(或许并未发出声音)的野兽,仿佛只是一个遥远而可怕的噩梦。

可是,劫后余生带来的,并非喜悦,而是铺天盖地的、冰冷的恐惧。我清晰地认识到,我只是侥幸赢下了一场小小的、局部的遭遇战。那个恶魔并未被消灭,它只是暂时蛰伏,在我体内积蓄力量。下一次发作会在什么时候?深夜?明天?下一次的强度会更大吗?我的意志力,这座已经摇摇欲坠的堤坝,还能经受住几次这样的冲击?对下一次发作的深切恐惧,本身就成了毒瘾另一种形式的、持续不断的折磨。

当我最终用尽全身力气,挣扎着爬起来,用脏水擦干净脸和手上的血迹,找了些破布条草草包扎住伤口,重新打开那扇象征着回归“现实”的木门时,黑皮看到我苍白如鬼、眼神涣散、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,只是嫌恶地皱紧眉头,骂了句:“妈的,跟个水鬼似的,真他妈晦气!滚远点,别碍着老子的眼!”

他永远不会知道,也永远不会关心,就在刚才,在那扇薄薄的木门之后,进行了一场怎样惨烈无比、关乎灵魂存亡的残酷内战。而我,虽然暂时守住了摇摇欲坠的阵地,却已是身心俱疲,遍体鳞伤,仿佛从内部被彻底掏空。

底层的挣扎,是肉体在污浊泥沼中的无尽翻滚,是尊严被反复践踏碾压的残酷过程,更是灵魂在无边黑暗中,与内心悄然滋生的恶魔进行的、一场看不到尽头、也几乎看不到希望的残酷内战。每一天,每一刻,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,在深渊边缘徘徊。而我所能做的,只是拼尽最后一丝气力,咬紧牙关,让自己在这片绝望的深渊里,多停留一秒,再多停留一秒,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黎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