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暗夜微光

写好了。我将报纸条小心翼翼地撕成窄窄的一条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暗码。然后,我将它重新揉成一个小团,比之前更小,更紧实。接下来,是最关键、也最冒险的一步:如何送出去。

我的计划,是利用明天清晨倒垃圾的机会。藏匿点的垃圾通常由负责杂役的人(主要是我)在清晨天刚蒙蒙亮时,拿到镇边缘的一个大型垃圾堆放点丢弃。那里鱼龙混杂,是镇上各种废弃物的汇聚地,也许……也许有我们的人在那里接应?这只是我的希望,一场豪赌。我必须在丢弃垃圾时,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个情报小团,混入其中,并期望它能被识别和捡走。

第二天清晨,天色灰蒙蒙的,下着毛毛雨。我像往常一样,拎起积攒了一天的、散发着馊味的垃圾袋,走出了院子。心跳得如同擂鼓。黑皮通常不会这么早起床,但瘦猴或者其他人会不会突然出现?我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,感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。

垃圾堆放点离藏匿点大约有十分钟路程,是一个露天的大坑,周围苍蝇飞舞,气味令人作呕。有几个早起的拾荒者已经在里面翻捡着什么。我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走到坑边,我像往常一样,准备将垃圾袋扔进去。

就在垃圾袋脱手的瞬间,我的手指轻轻一弹,那个小小的纸团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,落在了垃圾堆边缘一个相对显眼、但又不会轻易被风吹走的位置。整个过程流畅自然,仿佛只是扔垃圾时的一个无意动作。

我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假装系鞋带,蹲下身,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四周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拾荒者们在忙碌,偶尔有野狗跑过,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。纸团静静地躺在那里,像一块普通的污渍。

绝望开始一点点蔓延。难道我的判断错了?这里根本没有接应?或者,接应的人今天没来?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希望,准备起身离开时,一个穿着破旧雨衣、佝偻着背的老妇人,慢吞吞地走到了垃圾堆旁。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,在垃圾里拨拉着。
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看着她一步步接近纸团的位置。然后,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一个趔趄,手自然地扶了一下地面,恰好按在了那个纸团上。当她站起身时,手似乎无意地拂过地面,那个小纸团……不见了!

她的动作是如此自然,如此不起眼,仿佛只是老年人下意识的平衡动作。她继续向前蹒跚而行,没有回头,没有多余的动作,很快就消失在了蒙蒙雨雾和垃圾堆的拐角处。

成功了?!我不敢确定,但那个纸团确实消失了!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解脱和更深刻负罪感的洪流冲击着我的身心。我几乎虚脱,勉强支撑着站起来,步履蹒跚地往回走。

回到藏匿点,院子里依旧寂静。我走进屋里,黑皮还在睡,瘦猴打着哈欠刚起床,瞥了我一眼,没说什么。我默默地走到水龙头边,用冷水冲洗着脸,试图冲掉脸上的雨水和内心的波澜。

情报应该已经送出去了。这可能意味着外界即将采取行动,可能意味着这个毒窝的覆灭,也可能意味着我身份的暴露和死亡的降临。我完成了一个卧底应该做的任务,但内心却没有丝毫喜悦。那份亲手写下的情报,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将我牢牢锁住。我背叛了这里的“日常”,将自己推向了更加不可预测的未来。

负罪感如同附骨之疽,缠绕不去。我帮助了那些吸毒者吗?我拯救了可能被毒品摧毁的家庭吗?也许。但在此刻,在这间弥漫着罪恶气息的屋子里,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可耻的叛徒,一个利用了他人的、哪怕是罪恶的“信任”的阴谋家。光,似乎就在前方,但为了触及那点微光,我必须更深地潜入这片黑暗,让自己的灵魂也沾染上洗刷不掉的污浊。这条路,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