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从信号隐匿技术看,绝非普通黑客或商业间谍,具备国家级或顶级跨国组织背景。”我谨慎地选择着词汇,“其访问行为模式,更偏向于长期潜伏、周期性监控基础设施运行状态,而非短期、高强度的情报窃取。其目的,可能并非直接获取核心制毒工艺或客户名单,而是……试图掌握‘金库’的整体运行脉络、薄弱环节,甚至是为未来的某种……战略性行动做准备。”
我没有直接说“破坏”或“打击”,但“战略性行动”这个词,足以引发“簿记”的最高警惕。
“至于他是否与‘夜莺’失联有关,”我继续道,语气保持客观,“从时间点和区域重叠看,存在可能性。但缺乏直接通讯或接触的证据。有可能‘夜莺’在侦察过程中,意外触碰到了‘隐士’布设的监控节点而暴露;也有可能,两者是独立行动,互不知情。”
我将可能性摆出,但不做定论,将最终判断的权力交还给“簿记”。这是最安全的做法。
“簿记”沉默着,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我和光屏之间来回扫视,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,以及“谛听”腕带那几乎微不可闻的运行嗡鸣。
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:“你的分析,很有见地。‘灰鸦’和‘毒蝎’,按内部规章处理。至于‘隐士’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我身上。
“……无论他是什么背景,敢于将触角伸向‘金库’,就必须付出代价。监察组会对他进行‘重点关照’。你的任务完成了。”
“重点关照”……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“隐士”的命运,在他被锁定的那一刻,就已经注定。我间接地,参与了对一个可能是他国情报人员的围猎。这让我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,既有排除掉一个非警方潜伏者的轻松,也有对卷入更大国际间谍漩涡的忧虑。
“是。”我低下头,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。
“你可以走了。”“簿记”挥了挥手,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些流动的数据,仿佛我只是一个完成了任务的工具。
我站起身,微微躬身,然后转身,迈着尽可能稳定的步伐,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。
走出“沉默回廊”,重新呼吸到基地那相对“正常”的空气,我才发现自己的内衣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,紧贴在皮肤上,带来一阵阵冰凉的粘腻感。右手掌心的伤口也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阵阵抽痛。
我通过了“簿记”的这次直接考验,暂时洗脱了嫌疑,甚至可能因为“专业”而获得了些许信任。但我知道,危机远未解除。
“隐士”被锁定,意味着集团内部调查的矛头,暂时从我身上移开。但这并没有改变“夜莺”失联的事实。4号厂房依旧是我需要调查的目标。
现在,我获得了“簿记”暂时的“信任”,也拥有了Level 9权限和“赤道”项目带来的数据接口。我必须利用这个相对“安全”的窗口期,继续秘密调查“夜莺”的下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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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分析室,我立刻重新投入工作。这一次,我的目标更加明确——利用广域环境监测数据,结合刚刚从“簿记”那里获得的关于“隐士”访问记录的信息(尤其是涉及电力、通风、污水等辅助系统的部分),尝试构建一个关于4号厂房及其周边区域的、更精细的运行模型。
我筛选出4号厂房区域在过去几天内的所有电力负载波动记录、通风系统运行数据(如果能间接获取到)、以及……污水排放的监测信息(通过分析附近水体的化学成分微小变化来推断)。
庞大的数据再次涌入,我的大脑高速运转,进行着交叉比对和关联分析。我希望能从这些辅助系统的运行异常中,找到一丝关于“夜莺”下落的线索。比如,是否在“夜莺”失联时间点后,4号厂房区域出现过异常的电力波动(可能用于刑讯或安全设施启动)?通风系统是否有过特殊的过滤或增压模式(可能用于处理……)?污水成分是否有过难以解释的变化?
这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,如同大海捞针。但我没有放弃,将杨建国的重托和父亲未尽的使命,化作支撑我坚持下去的信念。
时间在数据的海洋中悄然流逝。数个小时后,就在我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感到阵阵眩晕时,一段异常的数据序列,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那是在“夜莺”失联后大约六小时,4号厂房区域的污水排放监测点,检测到了一次极其短暂、但非常突兀的化学需氧量(COD)和特定生物碱代谢产物浓度的异常飙升!这种飙升模式,与大规模清洗化学容器或处理高浓度有机废液的典型特征不符,反而……更像是在短时间内,处理了某种大量的、富含特定有机成分的……生物质?
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,如同毒蛇般骤然缠上了我的心脏!
难道……这就是“处置”?
这就是“夜莺”的“最终状态”?
他已经被……“处理”掉了?!通过厂房的工业污水处理系统?!
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我一直强行维持的冷静堤坝!我猛地从操作台前站起,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!
“咚!”沉闷的巨响在分析室里回荡。
右手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,刚刚愈合些许的伤口再次崩裂,鲜血迅速染红了洁白的纱布,顺着指缝滴落,在光滑的地板上溅开几朵刺目的血花。
疼痛让我清醒,也让我内心的痛苦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。
“夜莺”……那个不知名的战友,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冰冷的工业废水之中,尸骨无存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