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将“激进的、险些让我送命的扫描行为”,彻底包装成了“深谋远虑的未雨绸缪”和“积极进取的防御反击”。
“山魈”盯着我,脸上那些饱经风霜的深刻纹路微微牵动,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那绝非笑容,而是一种……猛兽看到猎物主动跳进陷阱时的、残酷的满意。
“很好。”“山魈”将报告随手递给旁边如同石化般的“岩石”,“有点意思。看来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,没看走眼。”
他这句话,像一道敕令,瞬间抽走了我强撑着的最后一丝力气,让我几乎虚脱。巨大的、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席卷而来,几乎淹没了理智。
“不过……”“山魈”话锋一转,钢胆摩擦声再次响起,如同死神的低语,“‘账本’那边,规矩就是规矩。你的权限,暂时还不能恢复。这份东西,我会让他看看。至于后续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、嗜血的光芒:“如果这个‘漏洞’真的能钉进‘黑隼’的肉里,你知道该怎么做。我要听到他们的惨叫声。”
“明白!”我压下喉咙间的干涩,沉声应道。心中五味杂陈,计划成功的庆幸,与即将被推向更血腥前线的沉重,交织在一起。
“去吧。”“山魈”挥了挥手,不再多看我一眼,转身踱回了偏厅,厚重的木门缓缓合拢。
我深深吸了一口走廊里混合着皮革和硝烟气味的空气,对“岩石”点了点头,转身离开。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,却又异常沉重。直到走出那栋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建筑,来到被清晨稀薄阳光照射的院子里,我才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,背后的衣服,早已不知第几次被冷汗完全湿透。
接下来的几天,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。“账本”那边没有再派人来,也没有任何形式的质询,仿佛那场足以将我撕碎的警报风波,从未发生过。我的网络权限依然被锁死在最低水平,但人身自由和基本活动并未受到更多限制。显然,“山魈”的话,在集团内部拥有绝对的权威。
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,几天后,“岩石”在一次看似例行的外围巡查中,与我“偶遇”。他递给我一支烟,自己点燃一根,吸了一口,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,状似随意地开口:
“‘山魈’先生对你上次那份报告,很满意。”他吐出一个烟圈,古铜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语气比往常缓和了许多,“‘黑隼’那帮杂碎,最近确实小动作不断,你这个发现,很及时,也很关键。”
他说着,抬起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,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。力道依旧很大,拍得我微微一晃。但这一次,我清晰地感觉到,那动作里少了几分以往的例行公事和审视,多了一丝……近乎“认可”和“自己人”的意味。
“好好干,”他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种底层悍匪特有的、直白的欣赏,“‘山魈’先生,从来不会亏待真正用心做事、还能把事情办到点子上的人。”
我扯动嘴角,努力回以一个“猎隼”应有的、带着些许野性和得到赏识后的内敛笑容。心中却警铃大作。
成功了。我不仅成功化解了这场致命的暴露危机,反而因祸得福,进一步赢得了“山魈”的信任和“岩石”这类实权人物的初步认可。我在集团内部的地位,非但没有因“险些暴露”而动摇,反而更加稳固,甚至……被推向了更接近权力核心、也更危险的位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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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这种“赏识”和“认可”,却像冰冷的毒液,沿着脊椎缓缓爬升,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。
我成功地用谎言和机智保全了自己,但也因此,更深地陷入了集团内部血腥斗争的漩涡中心。我被赋予了明确的任务——用技术手段去攻击“黑隼”,去制造“惨叫声”。这与我潜入的最终使命背道而驰,我成了黑暗力量的助推器,这让我感到巨大的道德困境和负罪感。为了生存,我不得不亲手将自己打造成一把更锋利、更受倚重的“黑暗之刃”。
右手掌心的旧伤,在那次与“山魈”直面交锋后,那灼热的剧痛奇异般地减轻了许多,但留下了一种深层的、仿佛被烙铁烫过般的麻木感,时不时提醒着我,某些东西,正在发生不可逆的改变。
与此同时,我与陈曦的联络,彻底陷入了停滞。我尝试过几次,利用被限制权限下仅存的、极其微小的缝隙,向那个唯一的加密信道发送代表“安全,但静默”的简单信号脉冲。每一次发送,都像是在无尽的黑暗深渊里,投下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。我屏息等待,希望能得到一丝微弱的回响,哪怕只是一个确认收到的信号。
没有。
每一次,都是石沉大海,杳无音信。
孤独感,前所未有的强烈,如同冰冷的浓雾,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,渗入骨髓。我像一个在黑暗深渊中独自潜行的囚徒,刚刚凭借机诈躲过了一次致命的巡查,却绝望地发现,自己不仅被困在了一条更加狭窄、更加危险的岔路上,连身后那唯一指引方向、给予温暖的微弱星光,也彻底熄灭了。
化险为夷?或许吧。
但我知道,真正的危险,从未远离。它只是换上了一张名为“信任”与“赏识”的假面,更深地嵌入我的命运,将我拖向更莫测的深渊。下一次危机来临之时,我手中是否还能握住“机智”这根稻草?还是说,最终吞噬我的,正是我赖以生存的,这身越来越厚重的“猎隼”皮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