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柱定格。
只见那坑洼不平、布满污渍的石台边缘,正有一滴粘稠的、深黑色的液体,如同拥有生命般,极其缓慢地从石缝中渗出、汇聚、最终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,坠落下来。
滴答…
那液体落在下方一小滩同样深黑色的粘稠液体中,溅起微不可查的涟漪。那滩液体不大,只有巴掌大小,但它的颜色…那种污浊的、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黑,那种如同活物般微微反光的粘稠质感…
和马克衣角上那片诡异的粘液,一模一样!
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!头皮阵阵发麻!它在这里!它一直在这里!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污垢!
更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是,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,我看到那滩深黑色粘液的边缘…正极其缓慢地、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,向着最近的一段散落在地的、枯萎焦黑的藤蔓残骸…“流淌”过去!
那滩粘液像一只微型的、没有固定形态的黑色史莱姆,蠕动着,延伸出细小的触须般的突起,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那截枯藤。
就在接触的瞬间!
那截原本如同焦炭般死寂的枯藤残骸,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!如同被强电流击中!
紧接着,枯藤表面那些灰败的、布满裂纹的表皮,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重新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泽!虽然微弱,虽然一闪即逝,但那绝对不是错觉!是生命!是那黑色粘液,在唤醒、或者试图唤醒本已死去的藤蔓!
“嘶…”
我倒抽一口凉气,踉跄着后退了一步,战术手斧紧紧攥在手中,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掌心!眼前的景象彻底证实了我最深的恐惧——这黑色粘液,就是古宅里一切邪恶的核心!是它赋予了藤蔓诡异的活性!是它侵蚀了马克!它就在这里!它…是活的!
罗伊临死前那恐惧到极致的眼神,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他到底看到了什么?是这粘液?还是…这粘液背后的东西?
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我淹没。身体僵硬,思维冻结。本能尖叫着让我立刻转身逃离这个地狱!
“艾米…”
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音节,如同最轻柔的风,拂过死寂的空气,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我的脑海!
声音…来自那扇刻着螺旋图案的地窖拱门深处!
是艾米丽的声音!虽然极其微弱,极其飘忽,但那独特的、带着一丝沙哑的语调…我绝不会听错!
她还活着?!至少…她的声音还在!
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微弱火种,瞬间烧穿了我被恐惧冻结的心脏!马克痛苦的脸庞、艾米丽失踪前最后那条兴奋的语音、罗伊最后那声“快跑”的嘶吼…所有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,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洪流,冲垮了恐惧的堤坝!
“艾米丽!”我脱口而出,声音嘶哑却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!所有的恐惧在确认她可能还活着的瞬间,被一种更强大的、近乎悲壮的冲动所取代!
我猛地转身,不再看那滩令人作呕的黑色粘液,不再理会那些“复活”迹象的枯藤,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黑洞洞的地窖拱门上!
强光手电的光柱,如同我此刻的决心,猛地刺向那扇低矮的门洞!光柱撕开拱门外缠绕的墨黑色藤蔓,照亮了门洞后向下延伸的、狭窄陡峭的石头台阶。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、湿滑的黑色苔藓,一直延伸进下方深不见底的、更加浓稠的黑暗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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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浓郁的、令人窒息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,如同实质般,正从那个门洞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!
我握紧了战术手斧,冰冷的金属是我唯一的依仗。背包里还有固体燃料和酒精,那是我最后的底牌。我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狼藉、充满死亡和不祥的房间,然后,义无反顾地,将强光手电的光柱对准前方,一步踏入了那扇刻着螺旋、通往地底深渊的拱门。
冰冷的、带着浓重湿气和腐败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。脚下的石阶湿滑无比,覆盖着厚厚的、如同黑色天鹅绒般的苔藓,踩上去悄无声息,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软腻感。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这狭窄、陡峭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刺眼,但也只能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。光线之外,是吞噬一切的、如同浓墨般的黑暗。
台阶盘旋向下,仿佛没有尽头。空气越来越沉重,那股甜腥的腐烂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,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咽着粘稠的淤泥。那股无处不在的、如同巨大生命体沉睡般的低沉嗡鸣声,在这里变得清晰起来,仿佛就来自脚下的地底深处,带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、原始的律动。
“嗡…嗡…”
它不再是单纯的噪音,更像是一种有节奏的呼唤,或者…是某种活物的心跳?
我强迫自己不去细想,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湿滑的台阶和前方被光束劈开的黑暗上。手斧冰冷的握柄被我攥得死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不知向下走了多久,台阶终于变得平缓。前方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。强光手电的光柱射入那片黑暗,仿佛被吞噬了大半,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巨大空间的模糊轮廓。光线所及之处,能看到地面同样覆盖着厚厚的黑色苔藓,以及…无数盘根错节、比上层更加粗壮、颜色更深、近乎墨黑的巨大藤蔓根须!它们如同巨龙的血管,从四周的墙壁、甚至头顶的岩层中钻出,虬结着、扭曲着,深深扎入地面深处,构成一张庞大无比、令人头皮发麻的根系网络!
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。那股甜腥的腐烂味已经浓烈到了顶点,其中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、类似铁锈和硫磺的刺鼻气味。那低沉的嗡鸣声在这里达到了顶峰,震得人耳膜发麻,连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在微微震颤。
“艾米丽!”我再次呼喊,声音在巨大的地下空间里显得异常微弱,瞬间就被那无处不在的嗡鸣吞噬。
没有回应。只有死寂和那令人心胆俱裂的低沉律动。
光柱紧张地扫视着四周。巨大的藤蔓根须在强光下如同沉睡的巨蟒。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、不断渗出湿漉漉粘液的黑色菌毯。地面中央,似乎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区域,被无数最粗壮的根须环绕着,像是一个被根须编织而成的巨大巢穴。
就在光柱扫过那个凹陷区域的边缘时——
我的呼吸骤然停止!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停止了跳动!
光圈的边缘,照亮了一只脚。
一只穿着沾满泥污、但依旧能辨认出是艾米丽那双标志性登山靴的脚!
“艾米丽!”我失声尖叫,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完全变调!光柱猛地向上移动!
靴子连接着一条包裹在破烂冲锋裤里的腿…然后…是身体…
艾米丽的上半身斜靠在那个由巨大根须形成的巢穴边缘。她身上的户外外套已经破烂不堪,沾满了黑色的泥污和暗绿色的、如同干涸血液的污渍。她的头微微垂着,凌乱肮脏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。
她还活着?还是…?
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恐惧交织着,冲击着我的理智。我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!脚下的黑色苔藓异常湿滑,我踉跄了一下,手电光柱剧烈晃动。
就在光柱晃动的瞬间,我似乎看到艾米丽垂着的头…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?
“艾米丽!是我!莉娜!”我嘶喊着,跌跌撞撞地冲到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,强光手电的光柱终于稳稳地照在了她的身上。
光线清晰地照亮了她。
她的脸色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,毫无血色。嘴唇干裂发紫。双眼紧闭着。她的身体被几根相对纤细的、如同触手般的墨黑色藤蔓缠绕着——缠绕在腰间、手臂上。那些藤蔓似乎并非为了束缚,更像是一种…连接?藤蔓的一端连接着她的身体,另一端则深深扎入她身后那个巨大的、由无数根须构成的巢穴深处。
最让我感到头皮炸裂的是她的状态。
她并非静止不动。
她的身体在极其轻微地、有规律地…抽搐着。
不是痛苦的痉挛。那是一种…难以形容的、如同被微弱电流持续刺激般的、节律性的颤抖。每一次轻微的抽搐,都伴随着她胸腔极其微弱的起伏。而在她裸露的颈部和手臂皮肤上,在强光的照射下,我看到了极其细微的、如同蛛网般蔓延的…暗红色脉络!
这些脉络极其纤细,颜色比藤蔓表皮下的更深、更暗,如同最细微的毛细血管,在她灰败的皮肤下若隐若现,伴随着她身体的微弱抽搐,也在极其缓慢地、同步地搏动着!一下…又一下…仿佛她整个身体的血液流动,都被纳入了某种外部的、巨大的循环系统之中!
小主,
她不是被藤蔓缠绕囚禁…她正在被同化!被这座古宅、被这些邪恶的根须、被那诡异的黑色粘液…一点点地变成它们的一部分!
“不…不!艾米丽!”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!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,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,用手斧砍断那些连接着她的邪恶藤蔓!
就在我脚步启动的刹那——
“莉…娜…”
一个极其微弱、飘忽、如同梦呓般的声音,断断续续地响起。
是艾米丽!
她的嘴唇…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。那干裂发紫的唇瓣微微张开,发出了几乎无法辨识的音节!
她还有意识?!她还认得我?!
这个发现让我瞬间泪流满面,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头脑!“艾米丽!是我!坚持住!我救你出去!”我哭喊着,再次向前冲去!
然而,就在我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,手斧已经高高扬起的瞬间——
艾米丽一直紧闭的双眼,猛地睁开了!
没有眼白!没有瞳孔!
只有一片如同深渊般的、纯粹的、翻滚着污秽粘稠黑暗的深黑!像两个能吸收一切光线的、深不见底的黑洞!
与此同时,她身后那个巨大的、由无数粗壮墨黑根须构成的巢穴深处,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恶意与饥饿感!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远古凶兽,被这近在咫尺的鲜活生命气息…彻底惊醒了!
整个地窖空间猛地一震!那低沉的嗡鸣声瞬间拔高,变成了一种尖锐刺耳的、如同亿万只金属昆虫同时振翅的恐怖尖啸!震耳欲聋!
环绕在艾米丽身边、连接着她身体的那些纤细藤蔓,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,瞬间绷紧、膨胀、颜色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炽亮!一股强大得无法抗拒的吸力,猛地从艾米丽身上爆发出来!不,是从她身后那个巨大的根须巢穴爆发出来!
“呃啊——!”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身体被这股无形的巨力猛地吸得向前扑去!手中的强光手电脱手飞出,哐当一声砸在布满黑色苔藓的地面上,光束疯狂地旋转、跳跃,将整个恐怖的地窖空间切割成无数晃动的、光怪陆离的碎片!
在疯狂旋转跳跃的光影碎片中,我看到了!
艾米丽那双黑洞般的眼睛,死死地“盯”着我!
缠绕着她的藤蔓,如同烧红的血管,疯狂搏动!
她身后那个巨大的根须巢穴深处,在那无数虬结的根须缝隙之中,一团巨大无比的、由那种深黑色粘液构成的、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着的、散发着无尽邪恶与饥饿的…活体核心!它蠕动着,表面不断鼓起又塌陷,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整个地窖的震颤和那尖锐的嗡鸣!
艾米丽的身体,就是连接这活体核心与外部世界的…脐带!是它汲取养分的通道!
冰冷的绝望如同最深的寒冰,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和思维。战术手斧还握在手里,但我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。背包里的燃料和酒精,在这深渊般的邪恶面前,显得如此可笑。
艾米丽黑洞般的眼睛依旧“注视”着我,那翻滚的黑暗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凝聚。她干裂的嘴唇再次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。
这一次,声音不再是模糊的音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