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傩面之下.血肉共舞(下)

距离在飞速缩短!

五步!三步!

祠堂门内那邪鼓似乎感应到了致命的威胁!鼓点瞬间变得如同狂风暴雨!密集到几乎连成一片!咚!咚!咚!咚!咚!沉闷的巨响如同重锤,狠狠砸在我的胸口!一股无形的、充满恶念的冲击波猛地从门缝中爆发出来!

砰!

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!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!胸口剧痛,喉头一甜,一口鲜血再次涌上!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!

而祠堂那两扇沉重的木门,在狂暴鼓声的冲击下,竟然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呻吟!门栓剧烈震动!门缝中喷涌出的黑气更加浓烈,如同沸腾的墨汁!几条更加粗壮、更加凝实的黑气触手,如同巨蟒般猛地探出,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呜风声,朝着我猛卷过来!

同时,身后传来王二愣子更加疯狂的嘶吼和沉重的脚步声!他被短暂干扰后,被邪鼓彻底激怒了!正以更快的速度扑来!

前有巨蟒般的黑气触手拦截,后有彻底疯狂的傀儡追杀!手中的“引魂鼓”已被抛出!我似乎陷入了真正的绝境!

千钧一发!生死一线!

就在那粗壮的黑气触手即将卷住我的身体,王二愣子带着腥风的爪子即将抓到我后心的瞬间——

我猛地探手入怀!掏出了那个被雨水打湿、却依旧沉甸甸的油纸包!

刺啦!

用牙齿狠狠撕开油纸!

里面是两样东西:一柄形制古朴、通体乌沉、散发着凶戾煞气的三寸小刀——“镇魂刃”!还有一个小小的、用油纸内衬包裹的、灰白色的纸包——“净秽灰”!

没有时间思考!没有时间犹豫!

我将那个小小的“净秽灰”纸包,用尽全身力气,朝着祠堂那正疯狂喷涌黑气、发出嘎吱呻吟的木门门缝,狠狠地砸了过去!

噗!

小小的纸包如同石子,精准地穿过门缝,投入了祠堂内部那浓墨般的黑暗之中!

紧接着,我双手握住那柄冰冷的“镇魂刃”!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、所有的愤怒、所有的绝望和不甘,全部灌注到双臂之上!无视前方卷来的黑气巨蟒,无视身后抓来的致命利爪,眼中只剩下那扇门!那扇隔绝着邪鼓的门!

“给我——开!!!”

一声凝聚了所有意志和生命的咆哮,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绝唱,猛地撕裂了狂暴的鼓声和雨幕!

我合身扑上!将手中的“镇魂刃”,带着一往无前、玉石俱焚的决绝,狠狠地、义无反顾地刺向了祠堂那两扇沉重木门的门缝结合处!目标,正是那剧烈震动的门栓位置!

乌沉的刀锋,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黄油!

嗤——!!!

一声令人牙酸的、仿佛金属与朽木同时被撕裂的恐怖声响,猛地爆发!

“镇魂刃”那蕴含着强大煞气和破邪之力的锋刃,毫无阻碍地刺穿了腐朽的门栓木头!刀身携带的巨大力量,更是将两扇沉重的木门,硬生生地从中劈开了一道半尺宽的缝隙!

小主,

就在门被劈开的瞬间!

轰——!!!

一股难以想象的、混合着狂暴鼓声、无尽怨毒尖啸和浓烈腥腐黑气的恐怖能量洪流,如同被压抑了万年的火山,猛地从门缝中喷薄而出!狠狠地撞在我的身上!

噗!

我如同断线的风筝,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飞出去!人在空中,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,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线!身体重重地摔在祠堂门前冰冷的泥泞地上,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!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,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寸神经!意识瞬间模糊,视野边缘迅速被黑暗吞噬!

然而,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,透过那被我强行劈开的半尺门缝,借着祠堂内摇曳的、不知来源的惨绿幽光,我看到了!

祠堂的正中央!

那面巨大的、祖传的牛皮傩鼓,正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!无人敲打,鼓槌也不知所踪!但那蒙着牛皮的鼓面,却如同拥有生命的心脏般,在疯狂地、自主地震动着!每一次震动,都爆发出那沉闷如雷、催魂夺魄的恐怖鼓声!

更让人头皮炸裂的是,在鼓身周围,在祠堂幽暗的光线下,无数条粘稠如墨、散发着浓烈腥腐气息的黑气,如同活体的血管经络,正从祠堂的墙壁、地面、甚至房梁上滋生出来,密密麻麻地缠绕、连接在那面悬浮的邪鼓之上!源源不断地将一股股污秽的、充满诅咒的力量注入其中!仿佛整座祠堂,都成了这面邪鼓的能量源泉和放大器!

而在那邪鼓的正上方,在那翻腾的黑气深处……

一张巨大、狰狞、布满铜绿和血污的青铜傩面虚影,正若隐若现!那凸暴的眼球,那深不见底的黑洞瞳孔,那额头上盘踞的扭曲怪物……正是“槐荫堂”深处那尊被我劈裂的青铜鬼面!此刻,它虽然只是一个虚影,却散发着比实体时更加狂暴、更加贪婪的邪恶意志!它的“目光”,穿透门缝,穿透雨幕,如同实质的冰锥,死死地“钉”在摔倒在地、奄奄一息的我身上!

是它!它在操控这一切!它利用祠堂的鼓,作为它诅咒力量的放大器!作为它收割生魂、维系永恒傩舞的媒介!

就在这惊鸿一瞥的瞬间!

被我砸入祠堂内的那包“净秽灰”,在翻滚的黑气和狂暴的邪鼓能量冲击下,猛地爆开了!
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。

只有一片极其纯净、极其灼热的、如同初生骄阳般的白色光芒,瞬间从那小小的纸包爆裂点绽放开来!光芒并不刺眼,却带着一种焚尽世间一切污秽的阳和之力!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冰水!

“嗤嗤嗤嗤嗤——!!!”

比之前强烈百倍、千倍的腐蚀灼烧声,如同亿万只毒虫同时被投入火海,瞬间响彻了整个祠堂内部!那纯净的白光所过之处,翻腾的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,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哀鸣,疯狂地消融、溃散!缠绕在邪鼓上的那些黑气“血管经络”,更是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雪,寸寸断裂、湮灭!

“咿呀——!!!”

一声超越了所有痛苦极限、充满了无尽惊怒和毁灭气息的尖啸,猛地从祠堂深处爆发!这尖啸不仅仅来自那青铜傩面的虚影,更仿佛来自祠堂的每一块砖石、每一根梁木!是整个诅咒核心被灼烧时发出的惨嚎!

那面悬浮在空中、疯狂震动的邪鼓,失去了黑气“血管”的能量供给,又被那纯净的白光近距离灼烧,鼓面猛地剧烈抽搐起来!如同受伤的野兽!沉闷的鼓声瞬间变得紊乱、走调,如同垂死者的最后挣扎!咚!嗵!咚!声音断断续续,失去了那掌控一切的狂暴节奏!

祠堂外,雨幕下。

那正疯狂扑向我的王二愣子,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,猛地僵在原地!他那布满青黑色血管的扭曲脸庞上,所有的疯狂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和茫然!他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漏气般的声响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,然后如同断了线的木偶,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,溅起一片泥水,再也不动了。

同样僵住的还有李瘸子和其他几个舞动的傀儡。他们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,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,直挺挺地立在雨中,然后一个接一个,如同被收割的麦秆,无声无息地栽倒在泥泞里。他们身上那股被强行驱使的邪气和怨念,如同被戳破的气球,飞速地消散。

祠堂门前弥漫的浓烈黑气,如同退潮般,疯狂地倒卷回祠堂内部,试图抵御那净化之光的侵蚀。祠堂木门缝隙中喷涌的黑气也瞬间减弱了大半!

就是现在!最后的机会!

身体如同被拆散了重装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。口中满是血腥味,视线阵阵发黑。但祠堂内那邪鼓紊乱的挣扎声,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,死死地拽住了我即将沉沦的意识。

毁了它!毁了那面鼓!彻底打断诅咒的媒介!

我挣扎着,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,甚至压榨出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潜能,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泥泞中爬起。每一次动作,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撕裂般的痛楚。雨水混合着血水,从额头流下,模糊了视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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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那两扇被我劈开半尺缝隙的木门,此刻正剧烈地震颤着!门内,纯净的白光与浓烈的黑气疯狂地绞杀、湮灭,发出“嗤嗤”不绝的恐怖声响。邪鼓的挣扎声越来越弱,但那股源自青铜傩面虚影的、充满了无尽怨毒和不甘的毁灭意志,却如同回光返照般,变得更加狂暴、更加疯狂!

不能让它缓过来!

我踉跄着冲到门前,透过门缝,死死盯着祠堂内那悬浮在半空、如同垂死心脏般抽搐的邪鼓。右手,再次紧紧握住了那柄救了我一命的“镇魂刃”!冰冷的乌金刀柄上,似乎还残留着孙神婆最后的体温和嘱托。

力量……我需要力量……能够彻底终结这一切的力量……

一个疯狂到极点、却又仿佛早已注定、水到渠成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火星,猛地在我混乱一片的脑海中迸发!

傩面……鼓点……舞步……诅咒的源头与媒介……

孙神婆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启示,在灵魂深处轰然回响:“傩面戴久了,就再也摘不下来了……”

摘不下来?那就不摘了!

我猛地探出左手!不是去推门,而是狠狠地、不顾一切地伸向了祠堂内!伸向了那悬浮的邪鼓上方、那片黑气与白光疯狂绞杀的混乱区域!伸向了那若隐若现、散发着无尽怨毒的青铜傩面虚影!

“来吧!!”

我用尽生命中最后的气力,发出一声混合着绝望、决绝和某种奇异召唤意味的嘶吼!不是抗拒,而是……接纳!

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混乱区域的瞬间——

嗡!

一股冰冷、粘稠、充满了无尽邪恶和诅咒的庞大意志,如同找到了最渴望的容器,猛地从青铜傩面虚影中爆发出来!瞬间跨越了物理的距离,无视了“镇魂刃”的煞气和“净秽灰”残留的白光,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,狠狠地、蛮横无比地冲入了我的脑海!

轰——!!!

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的、粘稠如墨的黑暗彻底吞噬!无数破碎、混乱、充满极致痛苦与怨恨的意念碎片,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刺入我的意识深处:

“……永恒的舞……惩罚……”

“……血祭……偿还……”

“……戴上面具……成为我们……”

“……跳!跳到时间尽头!跳到魂飞魄散!……”

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百倍!千倍!这不再是外在的侵蚀,而是来自诅咒源头的、最本源的、最污秽的力量,在强行灌入我的身体,试图将我同化,变成它新的宿主和载体!

剧痛!撕裂灵魂的剧痛!冰冷与灼烧同时在体内肆虐!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、抽搐!皮肤下,无数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疯狂凸起、扭动!一股强大的、非人的、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力量,正在我的四肢百骸中疯狂滋生、膨胀,试图接管这具躯壳!

“嗬……嗬嗬……” 我的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哑低吼,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,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、不断跳动的猩红!

成功了?它上当了?

就在那股邪恶力量即将彻底淹没我的意识、将我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之际!

我残存的、最后的一丝清明意志,如同狂风巨浪中死死抓住礁石的水手,猛地燃烧起来!

就是现在!

趁着那邪恶力量疯狂涌入、在我体内肆虐、与我的身体和灵魂进行最激烈争夺和融合的瞬间!趁着它暂时放松了对祠堂内那面邪鼓的绝对掌控的刹那!

我的右手!那只紧紧握着“镇魂刃”的右手!动了!

不是被邪恶力量驱使,而是被我最后燃烧的意志驱动!

手臂如同灌满了烧融的铅水,沉重无比,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筋骨碎裂般的剧痛。但我用尽了灵魂中最后的力量,驱动着它,将手中那柄散发着凶戾煞气的乌金小刀,高高举起!

目标,不再是门缝!

而是——我自己!

朝着我自己那正被青黑色血管疯狂侵蚀、正被邪恶力量强行改造的——心脏位置!

“以身为祭!以魂为引!邪祟——同烬吧!!!”

一声凝聚了所有生命、所有意志、所有不甘与守护的最终咆哮,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,猛地从我喉咙深处炸裂开来!响彻了整个雨夜!响彻了整个被恐惧笼罩的村子!

噗嗤——!

冰冷的“镇魂刃”,带着一往无前、玉石俱焚的决绝,狠狠地、深深地刺入了我自己的胸膛!

没有想象中的剧痛。

只有一种奇异的、冰冷的、仿佛灵魂被瞬间抽离的麻木感。
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。

祠堂内疯狂绞杀的黑气与白光。

祠堂外冰冷的雨幕。

远处屋舍门窗后惊恐的眼睛。

倒伏在泥泞中的王二愣子僵硬的尸体。

还有我体内那正疯狂肆虐、试图将我同化的邪恶力量……

所有的一切,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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紧接着——
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纯粹到极致的、由我生命最后精华燃烧而成的、混合着“镇魂刃”凶戾煞气的毁灭性能量,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,以我刺入胸膛的伤口为中心,猛地从我的身体内部爆发开来!

这股力量,并非向外扩散。

而是……向内!向着那刚刚涌入我体内、正与我争夺身体控制权的、源自青铜傩面的诅咒本源之力,狠狠地、同归于尽地撞了上去!

轰——!!!!

这一次,是真正的、撼天动地的巨响!

并非物理的爆炸,而是两种截然相反、却又同样狂暴的力量在我体内最核心处碰撞湮灭时,产生的灵魂层面的终极震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