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阿杰的恐惧攀升到顶点的瞬间——
“嗄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、扭曲、充满无尽怨毒和恶意的尖啸,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,毫无征兆地、狠狠穿透了病房厚重的门板!这声音并非来自窗外,而是……走廊!近在咫尺的走廊!
阿杰浑身剧震,束缚带下的身体猛地弹起,又被狠狠拽回病床!这声音!是鬼鸟!绝对是鬼鸟的啼叫!它们不仅跟来了,甚至……闯入了医院?!
幻听?真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幻听吗?可那窗台上的泥爪印……那冰冷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啼鸣穿透耳膜的质感……如此真实!如此清晰!
“呃啊啊——!”隔壁病房猛地传来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!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,充满了无法承受的极致痛苦和疯狂!“别过来!别叫了!滚开!滚开啊——!”紧接着是重物撞击墙壁和玻璃破碎的刺耳声响!哭喊声、尖叫声、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在走廊里炸开!整层楼如同被投入了沸水的油锅!
“哔哔哔哔——!”阿杰床头的监护仪警报声疯狂地尖叫起来,屏幕上代表心率的线条瞬间飙升到顶点,剧烈地上下窜动!
病房门被猛地推开!一个护士惊慌失措的脸出现在门口,她甚至没顾上穿隔离衣,脸色煞白:“王医生!403的病人疯了!他砸了窗户要跳楼!几个人都按不住他!”
王主任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门口,他脸色铁青,眼神扫过疯狂报警的监护仪,又迅速落到阿杰惨白扭曲、布满冷汗的脸上,最后,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,猛地钉在了阿杰病床旁的地面上。
阿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。
在冰冷的、反着走廊灯光的浅色地板上,赫然印着几个湿漉漉、带着深灰色泥泞的……爪印!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他病床前!那形状,那污秽的颜色,与窗帘缝隙下看到的模糊印记如出一辙!其中一个爪印,正清晰地印在他咳出的、那滩尚未完全清理干净、残留着惨白荧光粉末的污迹旁边!
王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墙壁还要惨白,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、深入骨髓的惊骇和动摇。他猛地后退一步,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洁之物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封…封锁这一层!所有病人房门反锁!安保!安保上来了没有?!”他不再看阿杰,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门去,加入走廊那一片混乱的漩涡。
病房门再次被重重关上,外面世界的疯狂和混乱被隔绝,只剩下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和阿杰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。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几个污秽的爪印,又望向窗帘缝隙,最后目光落回自己右腿上那缓慢扩散的灰白区域。冰冷的麻痹感已经越过膝盖,正在向大腿蔓延。
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,缠绕上心脏,越收越紧。它们真的来了。它们无处不在。而自己,正在从内部被慢慢侵蚀、转化。他咳出的,是花粉。那侵入伤口的,又是什么?鬼花的……根吗?
后半夜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寂静中度过。走廊里的混乱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,但那种无形的恐怖和压抑感,却如同浓稠的沥青,渗透了墙壁,沉甸甸地压在隔离病房的每一个角落。阿杰不敢合眼,每一次走廊传来脚步声,都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。监护仪的警报早已被护士进来按掉,只剩下规律而空洞的“嘀…嘀…”声,像死亡的倒计时。腿部的冰冷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,缓慢而坚定地向上侵蚀,已经蔓延到了大腿中部,皮肤下的灰白色泽愈发明显,触感也变得僵硬、失去弹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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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转向一种死气沉沉的铅灰。走廊里传来早班护士交接的低语,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紧张。病房门被轻轻推开。
进来的不是穿着白色隔离衣的护士,而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护林制服的男人。他看起来六十多岁,身形干瘦,背微微佝偻,脸上刻满了刀劈斧凿般的深纹,如同老树皮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,浑浊发黄,眼白上布满血丝,但眼神深处却沉淀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,仿佛看透了世间所有的恐怖。他手里提着一个老旧的、深褐色的小陶罐,罐口用油纸和麻绳仔细封着。
“老耿?”阿杰喉咙干涩,勉强挤出两个字。他认识这个人。耿长山,林场资格最老的护林员,比阿杰早来几十年,性格孤僻古怪,常年独自驻守在最偏远、据说也是“最不干净”的望乡崖哨点。场里年轻人都私下叫他“耿老邪”。
老耿没说话,浑浊的眼珠缓慢地扫过病房,目光在阿杰腿上那片触目惊心的灰白区域停留了片刻,又掠过地上那早已被清理掉、但似乎仍残留着某种无形印记的爪印位置,最后落在阿杰苍白憔悴的脸上。他眼中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,只有一种深沉的、了然的疲惫。
他走到病床边,将那个小陶罐放在床头柜上。一股极其浓烈、混合着泥土腥味、陈年草药苦涩和某种难以形容的、类似硫磺燃烧后的刺鼻气味,从罐子的缝隙里隐隐透出。
“喝了。”老耿的声音嘶哑干涩,像砂纸摩擦木头,没有任何废话。他枯瘦的手指解开陶罐口的麻绳,揭开油纸。一股更浓烈、更复杂、甚至带着点辛辣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,冲淡了病房里原本的消毒水味。罐子里是深褐色的粘稠药汁,表面漂浮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根茎碎屑和深色的花瓣。
阿杰看着那罐散发着不祥气味的药汁,又看看老耿那张如同古井无波的脸。“这是什么?老耿,那林子……”
“不想烂到心口,就喝了它。”老耿打断他,浑浊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,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。“暂时压一压。压多久,看命。”他枯瘦的手指在罐壁上敲了敲,发出沉闷的笃笃声。
阿杰的心沉了下去。老耿知道!他不仅知道,他甚至有应对的东西!这药……是专门针对鬼花的“感染”?他不再犹豫,强撑着坐起一些,接过老耿递来的陶罐。药汁入口滚烫,味道难以形容的古怪,辛辣、苦涩、腥气、土味……各种极端味道在口腔里爆炸,刺激得他眼泪鼻涕瞬间涌出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,捏着鼻子,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。一股灼热的暖流顺着食道滑下,瞬间又变成一种奇异的冰凉感,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。最奇异的是,右腿那持续不断的冰冷麻痹感和蔓延的僵硬感,似乎真的……减轻了一丝?虽然那灰白的区域并未消退,但那种如同无数冰针在血肉里钻探的剧痛和侵蚀感,确实缓和了不少。
“老耿!小顾他……”阿杰放下空了大半的陶罐,急切地抓住老耿布满老茧的手腕。那手腕枯瘦得如同干柴,却异常有力。
老耿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,看向阿杰抓着他的手,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,像是怜悯,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。“晚了。”他嘶哑地吐出两个字,声音如同叹息。“进了鬼林,闻了花香,就是地里的肥。谁也救不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如同耳语,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:“那些鸟…是报丧的…也是…守坟的。巢毁了…怨气更重…它们…盯上你了。”
阿杰的手无力地松开,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他。老耿知道真相,但他带来的不是希望,只是延缓腐烂的毒药。他颓然靠回床头,剧烈的情绪波动再次引发了胸腔的剧痛和痒意,忍不住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。
老耿默默地站在床边,看着阿杰咳得蜷缩起来。他没有安慰,也没有离开。直到阿杰的咳嗽稍稍平息,他才缓缓地、用一种近乎僵硬的姿势,拉开了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空抽屉。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谨慎,仿佛里面藏着毒蛇。
抽屉里并非空空如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