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窥亡录(中)

他冲进净源洞窟,扑到井边,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盏一直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油灯,连同里面剩余的引魂脂,猛地投入了井中!

他不知道这会发生什么!净源井水与引魂脂的火焰接触,是相互湮灭,还是……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?

这是他最后的、绝望的赌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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油灯沉入清澈的井水,幽绿的火焰在水中非但没有熄灭,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活力般,骤然膨胀!整个井口瞬间被冲天而起的、混合着清辉与幽绿的光柱淹没!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既纯净又狂暴的能量风暴,以井口为中心,轰然爆发!

“轰隆隆——!!!”

整个洞穴地动山摇!

油灯沉入井水的刹那,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
随即——

“轰!!!”

无法用声音形容的巨响在狭小的洞窟内炸开!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爆炸,而是两种截然相反、性质根本对立的能量——净源井水那清冽纯粹的生机,与引魂脂火焰那幽绿灼魂的死寂——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引发的法则层面的剧烈冲突!

井口不再是光源,而是化作了喷发的火山口!一道混合着清辉与幽绿的粗大光柱冲天而起,狠狠撞击在洞窟顶部,整个岩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。光柱没有温度,却散发着一种撕裂一切的狂暴能量风暴,将陈默猛地掀飞出去,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,喉头一甜,险些吐血。

他手中的守陵刻刀剧烈震颤,发出刺耳的嗡鸣,刀身那幽暗的光泽在清绿交织的光晕中明灭不定,仿佛随时会碎裂。腰间的腰牌滚烫如烙铁,怀中的涤魂草实则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清凉,死死护住他识海的核心,抵御着那无差别席卷的精神风暴。

洞窟之外,那由无数蜡像残骸聚合而成的燃烧怪物,刚刚挤到裂缝入口,那混合光柱的能量余波便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拍击在它身上!

“嗤——嗷!!!”

怪物的反应比之前被单纯点燃时剧烈无数倍!它身上燃烧的幽绿火焰像是被泼入了滚油,瞬间暴涨,但那清辉的光芒却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净化之针,刺入它由怨念和“影蚀”残渣构成的躯体核心!燃烧与净化,两种截然不同的痛苦同时作用在这巨大的怪物身上,让它发出了足以震裂灵魂的、混合了无数声音的凄厉惨嚎!

它那庞大的、由蜡像残肢构成的身体,在光晕中开始崩解!不是融化,而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,表面迅速泛起无数气泡,大块大块的、被污染凝固的蜡质如同剥落的墙皮般脱落,露出内部更加混乱、纠缠的黑暗核心。那些扭曲哀嚎的面孔在清辉的照射下,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,发出最后的尖啸后便化作青烟消散。

然而,这怪物的核心,那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、源自“幽鸮”的黑暗与怨念,也在这极致的痛苦刺激下,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!

它不再试图冲进洞窟,而是将残存的所有力量,包括它身上燃烧的幽绿火焰,以及它核心那精纯的“影蚀”之力,强行压缩、凝聚,在它那不断崩解的躯体前方,形成了一颗篮球大小、内部漆黑如墨、表面却缠绕着幽绿火舌的能量核心!这核心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,瞄准了洞窟内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陈默!

陈默瞳孔骤缩,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!他毫不怀疑,被这玩意击中,别说他,可能这个小洞窟,甚至外面的部分蜡湖,都会瞬间湮灭!

躲?无处可躲!

挡?拿什么挡?刻刀?恐怕连同他自己都会一起被汽化!

就在这万念俱灰的瞬间——

“嗡……!”

他手中的守陵刻刀,以及他怀中的那枚腰牌,同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、同步的剧烈共鸣!不仅仅是器物本身,他感到自己那彻底蜡化的右手,那一直死寂冰冷的蜡质内部,似乎也有什么东西被这共鸣、被外界那毁灭性能量的刺激……唤醒了!

一段更加古老、更加破碎、仿佛跨越了无数时空壁垒强行挤入的意识碎片,如同决堤的洪水,冲垮了涤魂草实的守护,蛮横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:

· ……不是封印!是共生!是枷锁,亦是容器!初代并非牺牲,他是……窃火者!他以凡人之魂,强纳‘幽鸮’之念,非为救赎,是为……掌控!然‘幽鸮’乃虚无之影,岂是凡魂可驭?枷锁反成囚笼,容器渐被腐蚀……后世子孙,血脉皆染其影,代代相传,积重难返……‘代身’之法,非是转移,乃是……分流!将溢散之影蚀导引入冢蜡,暂保宿主清醒,然宿主亦将渐染蜡性,终有一日……同化!循环……早已注定!欲破局,非是净化,非是毁灭,需……直面‘幽鸮’,直面己身之影,重新……定义‘容器’!然‘幽鸮’无形无质,唯于‘心象’深处可见……危险……九死……无生……

这信息量太大,太颠覆!初代不是悲壮的牺牲者,而是野心勃勃的“窃火者”?守陵人的职责不是守护,而是维持一个注定崩溃的“分流”系统?所谓的平衡,从一开始就是走向共同毁灭的缓刑?

直面“幽鸮”?在心象深处?

没时间消化了!那聚合怪物压缩的毁灭性能量核心已经光芒爆射,即将喷射而出!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陈默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求生本能、近乎自杀的举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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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有试图防御或躲避,而是猛地将守陵刻刀,狠狠刺向了自己那完全蜡化的右手手掌!

“噗嗤!”

想象中的阻力并未出现,刻刀如同刺入一块稍微坚韧些的油脂,轻易地穿透了蜡质!没有流血,没有疼痛,只有一种……打通了什么关窍的奇异感觉!

就在刻刀刺入的瞬间——

“轰!!!”

他蜡化的右手,乃至整条右臂,内部仿佛有某种沉睡的、与蜡湖同源的力量被彻底激活了!暗沉的金黄色光芒从他右臂的蜡质皮肤下透射出来,无数细密如蛛网的、闪烁着幽光的纹路在蜡质表面浮现、流转!一股庞大、混乱、却又带着某种原始威严的气息,从他身上爆发出来!

这气息,与外面那聚合怪物核心的“影蚀”之力,竟有七八分相似!却又多了一丝……属于活物的、挣扎的意志!

是陈默的意志!是他血脉中属于“窃火者”后裔的、那被诅咒却未曾完全屈服的本源,与他右臂积累的冢蜡和“影蚀”残渣,在守陵刻刀这“钥匙”的刺激下,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短暂融合!

他感觉自己的右臂不再属于自己,又仿佛前所未有的强大!他抬起这只散发着暗金与幽光、纹路流转的右臂,不是去格挡,而是张开那蜡化的五指,主动迎向了那道从裂缝外射来的、凝聚了怪物全部力量的毁灭性能量核心!

“嗡——!”

能量核心撞击在蜡化的手掌上,没有爆炸,而是如同泥牛入海,被那只诡异的手臂疯狂地吞噬、吸收!暗金与幽光交织的纹路亮度飙升,陈默整条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、扭曲,皮肤下的蜡质如同沸腾般翻滚,仿佛随时可能承受不住这恐怖的能量而彻底崩溃!

“啊啊啊——!”

这一次,是陈默发出了痛苦的嘶吼!这不仅仅是肉体的负担,更是灵魂的灼烧!那能量核心中蕴含的无数怨念、疯狂、以及精纯的“影蚀”之力,如同烧红的烙铁,直接烫在他的灵魂上!涤魂草实的清凉被瞬间压制,怀中的草实甚至发出了细微的“咔嚓”声,表面出现了裂纹!

他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摆,眼前景象扭曲,无数混乱的幻象闪现——先祖与“幽鸮”的契约、历代守陵人的挣扎与沉沦、蜡湖中无数沉眠者的绝望……以及,深藏于他内心深处的,对平凡生活的渴望,对这不公命运的愤怒,还有……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对“力量”的隐秘向往……

这就是……“心象”吗?这就是“幽鸮”藏身之所?

在外界,那聚合怪物在射出能量核心后,残存的身体终于彻底崩解,化作漫天燃烧的蜡雨,落入下方翻腾的蜡湖。而陈默的右臂,在吞噬了那能量核心后,已经膨胀到近乎畸形的程度,暗金色的光芒不稳定地闪烁着,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,渗出粘稠的、散发着更强恶臭的蜡油。

他单膝跪地,靠着左手的刻刀死死支撑,才没有倒下。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以及一种……诡异的“饱胀”感,仿佛他体内被强行塞入了一个即将爆炸的太阳。

他知道,自己撑不了多久。要么被这力量撑爆,要么……被这力量彻底同化,成为蜡湖的一部分,甚至成为下一个更可怕的“聚合怪物”的雏形。

必须……必须做点什么!

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,引导着那几乎失控的、在右臂中奔腾咆哮的混合能量,沿着手臂,逆向灌注回守陵刻刀之中!

刻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,刀身瞬间变得滚烫,甚至开始出现融化的迹象!但它是守陵人的信物,是初代“窃火”的工具,它本身,就拥有容纳和引导这股力量的特性!

当能量灌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,陈默猛地将滚烫的、仿佛随时会液化滴落的刻刀,狠狠插入了脚下的地面——不是随意的地方,正是这净源洞窟的中心,那口仍在喷涌着清绿混合光柱的净源井的井沿!

“咔嚓——!!!”

仿佛玻璃破碎的脆响!井沿的石质在刻刀与狂暴能量的冲击下,裂开了一道缝隙!更加狂暴的、混合了净源生机与引魂死寂、此刻又加入了被陈默右臂初步“过滤”过的、带着他个人意志与庞大“影蚀”之力的能量,如同找到了决口的洪水,沿着那道裂缝,疯狂地反向灌注进入净源井深处!

井中那清绿交织的光柱猛地一滞,随即颜色变得无比混沌、斑驳!清澈的井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、粘稠,颜色向着暗金和污绿转变!整个洞窟的震动达到了顶点,仿佛随时会彻底坍塌!

陈默感到自己与这口井,与这片土地,与那深藏于蜡湖之下的“幽鸮”根源,产生了一种极其短暂、却无比深刻的连接!

透过这连接,他“看”到了——在蜡湖的最深处,那搏动的巨大阴影,似乎……微微悸动了一下!一股更加古老、更加淡漠、却也带着一丝……被惊扰的疑惑的意念,如同深水中的波纹,荡漾开来。

小主,

它……注意到他了。

不是作为需要清除的异物,也不是作为维持循环的工具。

而是作为……一个试图撼动枷锁的……变量。

下一刻,无法承受的能量冲击从井口再次爆发!

“轰!!!”

这一次,是真正的物理爆炸!井口彻底炸裂,浑浊的井水混合着狂暴的能量向上喷发,将洞窟顶部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,露出了上方……灵堂那昏黄的油灯光芒?

陈默被这股最后的爆炸力量狠狠抛飞,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,他只看到自己那过度膨胀、布满裂纹的右臂,正在快速萎缩、恢复原状,只是那蜡化的色泽,似乎变得更加深沉,内部流动的幽光纹路也并未完全消失,如同烙印,留在了那冰冷的蜡质之下。

而他手中,依旧死死握着那柄守陵刻刀。只是刀身之上,多了一道蜿蜒的、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暗金色细线。

洞窟内,净源井已毁,涤魂草在能量风暴中化为齑粉,只留下陈静姝的骸骨,在尘埃中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,仿佛无声地诉说着又一个试图反抗、却结局未卜的故事。

能量的余波顺着炸开的窟窿,向上方的灵堂扩散而去。那上百具围坐的蜡像,在这混杂着净化与侵蚀、秩序与混乱的奇异波动中,齐刷刷地、极其轻微地……颤动了一下。

最古老的那具蜡像,空洞的眼窝,似乎微不可查地转向了窟窿的方向。

灵堂,不再平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