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了一眼手机里那段邪异铭文的照片,又摸了摸脚踝上冰冷的青色印记。
下一次月晦之夜来临之前,她必须掌握更多!必须找到更有效运用“心钥”的方法,必须弄清楚韩守拙的真正意图,也必须……准备好应对更多、更疯狂的亡魂反扑。
她转身,步履蹒跚却坚定地离开了房间。
背后的镜棺,在晨曦微光中,沉默地伫立,四面古镜深处,无数双眼睛,在黑暗中,静静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。
较量,才刚刚进入更凶险的阶段。
成功催动“守拙印”带来的微弱效果,如同一针强心剂,注入了林晚濒临崩溃的精神。希望虽渺茫,却真实存在。她不再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,她握住了一丝反抗的权柄,哪怕这权柄纤细如发,灼热如烙铁。
但随之而来的亡魂反噬,也清晰地昭示了前路的凶险。那个民国女子充满嫉妒与怨恨的意念冲击,以及胳膊上黑色伤痕传来的针扎剧痛,都提醒她,镜棺内的世界充满了狂暴的恶意,它们不会允许一个活人轻易掌控局面。
接下来的日子,林晚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扭曲的“规律”。白天,她争分夺秒地研究那段邪异铭文,试图解读出更多关于“心钥”的运用法门,以及韩守拙留下的其他信息。她发现,这种“意象破译法”极度依赖精神状态,必须在心绪相对平稳(这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是一种奢望)时进行,否则看到的只能是扭曲的恐惧投影。她强迫自己进食,哪怕味同嚼蜡,强迫自己在堂屋进行简单的活动,维持身体最基本的机能。
夜晚,则是与恐惧和侵蚀的直接对抗。她不再被动地蜷缩,而是尝试主动运用“守拙印”。她不敢再轻易靠近镜棺所在的房间,而是在堂屋,面对任何可以反光的表面——无论是那面老旧的穿衣镜,还是一碗清水——结印,凝神,尝试引导那“稳固”、“隔绝”的意念。
效果微乎其微,且极不稳定。有时,她能感觉到周遭那无形的压力似乎被抚平了极其细微的一丝,烛火会变得稳定些许;但更多的时候,是徒劳无功,甚至偶尔会引来更强烈的反噬——镜中影像的扭曲加剧,耳边的低语变得清晰而恶毒,胳膊上的伤痕也会隐隐作痛。
她意识到,自己对“心念”的控制还远远不够。恐惧如同跗骨之蛆,时刻啃噬着她的专注力。那些亡魂,似乎能敏锐地感知到她意念中的每一丝动摇,并趁虚而入。
更让她不安的是老宅本身的变化。那种时空的错乱感愈发明显。
有一次,她清晨醒来,发现窗外的天色并非黎明应有的鱼肚白,而是如同黄昏般的暗沉橘红,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恢复正常。还有一次,她明明记得自己刚给座钟上过发条,转头却发现时针竟然倒着走了两格。厨房里剩下的米粮,她记得清清楚楚的数量,隔夜之后却莫名少了一小撮,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偷走了。
这些细微的、违背常理的变化,比直接的恐怖景象更令人毛骨悚然。它们无声地宣告着,镜棺的力量正在渗透现实世界的规则,这座老宅正在逐渐变成一个依附于镜棺的、不稳定的异度空间。
她脚踝上的青色印记,颜色似乎更深了,边缘甚至开始蔓延出极其细微的、蛛网般的淡青色纹路,像是有生命的藤蔓在缓慢生长。而胳膊上的黑色伤痕,麻木感在减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、仿佛连接着某种虚无的冰冷,偶尔,她甚至会幻觉那伤痕下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,而是黑色的冰渣。
她知道,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。下一次月晦之夜的阴影,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,高悬于顶。
必须加快进度!她将目标转向了韩守拙本身。这个镜棺的铸造者,他的魂魄是唯一表现出不同特性的。他的指引是关键,那么了解他,或许就能更深入地理解镜棺,甚至找到与他沟通的方法?
她再次仔细研究那张模糊的照片,回忆镜中他结印的姿态和那悲悯的眼神。“匠作韩守拙,误铸大孽,悔……” “悔”什么?是后悔铸造了镜棺?还是后悔在铸造过程中发生了某种无法挽回的错误?
小主,
她尝试在运用“守拙印”时,不仅仅是注入“稳固”的意念,还尝试在精神层面呼唤、观想韩守拙的形象,传递出寻求沟通、渴望理解的意图。
这个过程比单纯的稳固意念更加艰难,也更加危险。因为这相当于主动向镜中世界敞开了更深的缝隙。
起初,没有任何回应。只有其他亡魂感受到她意念波动后,更加骚动不安的窥视和低语。
直到一个午夜。
林晚在堂屋的八仙桌前,对着摇曳的烛火,再次结印凝神。她摒弃杂念,努力在脑海中勾勒韩守拙穿着旧式长衫、低头结印的清晰形象,心中默念:“韩师傅……告诉我,我该如何做?钥匙……真正的钥匙是什么?”
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,拉长了一道扭曲的黑影,投在墙壁上。
不是她的影子。
那影子保持着韩守拙结印的姿态,但极其模糊,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。
紧接着,一段极其破碎、断续的意念,如同风中残烛,艰难地传递到她的脑海,夹杂着巨大的痛苦和干扰:
“……魂……为本……念……为锁……”
“……吾……以残魂……镇其枢……然……力渐散……”
“……镜棺……非……凡铁……乃……噬念之兽……饲之以惧……壮之以怨……”
“……钥……非形……乃……识破虚妄之心……与……斩断执念之勇……”
“……小心……‘她’……怨念最深……已近……癫狂……”
意念到此,戛然而止。墙壁上的模糊影子也瞬间消散。
林晚猛地睁开眼睛,冷汗涔涔,心脏狂跳。
信息量巨大!
韩守拙确认了“心钥”的本质——是“识破虚妄之心”和“斩断执念之勇”!这远比一个具体的手印或咒语更难!它要求的是内心境界的突破!
他透露了自己正在以残魂之力镇压镜棺的某个“枢纽”,但力量在消散!这意味着镜棺的封印本身就在随时间减弱!
他将镜棺形容为“噬念之兽”,以恐惧为食,以怨气壮大!这解释了为什么亡魂们如此渴望替身,因为新的恐惧和怨念是它们的食粮,也可能强化镜棺本身!
最后,他警告要小心“她”!那个怨念最深,已近癫狂的亡魂!是那个民国女子吗?还是另有其人?
这次沟通消耗了林晚巨大的精神力,她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,但收获也是前所未有的。方向更加明确,但前路也更加清晰——她不仅要对抗外部的亡魂,更要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与执念(她对生存的执念,何尝不是一种可能被利用的“念”?),还要在与时间赛跑的同时,应对那个最危险的“她”!
就在这时——
“嗒…嗒…嗒…”
那熟悉的、湿漉漉的拖行声,再次响起!
但这一次,声音并非来自二楼,而是……来自堂屋通往厨房的走廊!而且,越来越近!
林晚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!它出来了!在没有月晦之夜的情况下,竟然有亡魂能一定程度上突破限制?
是那个“她”吗?因为韩守拙的警告,所以她来了?
林晚猛地站起身,抓起手边的铁锤,紧张地盯着那片黑暗的走廊口。蜡烛的光芒在不安地跳动,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扭曲晃动。
拖行声在走廊口停了下来。
然后,一只苍白、浮肿、滴着粘稠水渍的手,缓缓从黑暗中伸了出来,扒住了门框。指甲很长,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。
紧接着,一个低垂着的、湿漉漉的头颅,慢慢探出。长发如同海草般黏在脸上,看不清面容,只能看到发丝间,一双充满无尽怨毒和疯狂的眼睛,正直勾勾地,穿透黑暗,锁定在林晚身上。
不是那个民国女子!这个亡魂的气息更加阴冷,更加沉郁,带着一种水底淤泥般的腐朽气息!
它张开嘴,发出一种漏气般的、断断续续的声音,带着浓重的恶意:
“他……警告你了……是吗……”
“没用的……小姑娘……你的恐惧……很美味……”
“你的勇气……更是……笑话……”
“来吧……镜中……很‘热闹’……‘她’……在等你……”
话音未落,那只苍白浮肿的手猛地向前一伸,一股强大的、冰冷的吸力凭空产生,拉扯着林晚向那片黑暗滑去!
林晚惊骇之下,几乎是本能地再次结出“守拙印”,同时脑海中疯狂观想“稳固”、“隔绝”的意象,并将韩守拙传递的“识破虚妄”的意念融入其中!
“滚开!”她嘶声喊道,将全部的精神力量灌注于手印和意念之中!
这一次,效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!
那冰冷的吸力猛地一滞!抓住门框的苍白手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灼伤,冒起一丝丝黑气,发出“嗤嗤”的轻响!那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,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啸,充满了痛苦和愤怒!
烛火在这一刻骤然明亮了一瞬,将亡魂那扭曲痛苦的面容照得清晰了一刹那——那似乎是一个年轻男性的脸,但被水泡得肿胀变形,眼中除了怨毒,还有一丝……不甘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