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刚刚绘制了邪异符咒、沾满了血髓墨的手,对着纸魂客,虚空一抓!
“嗤——!”
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碰撞。
纸魂客那泛黄的纸躯,猛地一震!它胸口的位置,凭空出现了一个扭曲的、边缘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破洞!没有纸张撕裂,那破洞就像是直接被某种规则力量“抹除”了一般!
纸魂客那空白的脸上,第一次……出现了一种清晰的、名为“惊惧”的情绪波动!它那指向林凡的纸手,猛地收了回去,整个纸躯向后飘退,似乎想要逃离!
但林凡(或者说,控制了他身体的那股力量)并没有放过它。
他再次抬手,这一次,是握拳,然后猛地张开!
“嘭!”
纸魂客的整个身躯,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捏住,猛地扭曲、变形!它发出一种尖锐的、仿佛纸张被极限撕扯的悲鸣,空白的脸上,那刚刚要凝聚成型的“眼睛”轮廓瞬间溃散!
它再也维持不住形态,整个纸躯轰然爆散开来,化作无数片燃烧着微弱暗红火焰的碎纸,如同一场诡异的雪,纷纷扬扬地飘落,最终在触及地面之前,便彻底化为灰烬,连同那令人作呕的腐朽纸香,一起消散在空气中。
只剩下一点微弱的、不甘的怨念波动,在原地盘旋了片刻,也最终被石室内浓郁的邪异气息所同化、吞噬。
纸魂客……被毁了?
林凡站在原地,血红色的眼睛茫然地注视着纸魂客消散的地方。他胸膛上的符咒光芒逐渐黯淡下去,那汇聚而来的邪异气息也慢慢平息。石室内的幽绿鬼火和墙壁污血,仿佛失去了目标,开始缓缓消退。
那股支撑着他的、庞大的邪恶力量如潮水般退去,极致的虚弱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回归,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。
他眼前一黑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,失去了所有意识。
在他彻底陷入黑暗之前,唯一残留的感知是——左肩上,那被纸手触碰留下的、萦绕不散的冰冷刺骨感,似乎……减弱了那么一丝。
石室内,重新恢复了死寂。
只有泼洒的血髓墨痕迹,燃烧过的纸灰,以及角落里那沉默的黑色陶罐,见证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、介于人与非人、邪物与邪物之间的诡异交锋。
月,依旧未晦。
夜,还很长。
黑暗。
无边无际的黑暗,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。没有声音,没有光,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。只有破碎的意识碎片在虚无中漂浮、沉沦。纸魂客空白的面孔,李老头狰狞的眼神,幽绿的鬼火,墙壁上汩汩流淌的污血,还有……胸膛上那灼烧灵魂的冰冷符咒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这永恒的黑暗。
林凡的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住,他用尽全身力气,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。
模糊的光线,带着尘埃飞舞的轨迹。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、腐败和某种刺鼻的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,取代了那令人作呕的腐朽纸香。
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坚硬的板床上,身上盖着一件带着霉味的旧军大衣。头顶是简陋的木梁和茅草铺就的屋顶,阳光从墙壁的裂缝和没有窗纸的窗口照射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。
这是一个陌生的、家徒四壁的土坯房。
他还活着?
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丝。他试图动弹,却引来全身一阵散架般的剧痛,尤其是胸口,那绘制了符咒的位置,仿佛还残留着被万针穿刺、寒冰冻结的余韵,隐隐作痛,却又奇异地感觉到一丝……轻松?
左肩上,那萦绕不散的刺骨冰冷,似乎也淡去了很多,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异样,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的意志。
他挣扎着想要坐起,却虚弱得连抬起手臂都困难。
“醒了?”一个略显苍老,却带着几分沉稳力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林凡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、头发花白、面容清癯的老人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。老人约莫六十上下年纪,眼神锐利而深邃,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睿智,正是他的导师,陈秉渊教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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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教……教授?”林凡的声音干涩沙哑,几乎不成调。
陈教授快步走到床边,将陶碗放在一旁的小木凳上,伸手扶住林凡的肩膀,帮他稍微垫高了一些。“别乱动,你伤得很重,元气大损。”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切和凝重。
“我……我怎么在这里?这是哪儿?”林凡虚弱地问道,脑子依旧有些混乱。
“这里是残墨村附近一个守林人废弃的木屋。”陈教授叹了口气,在床边的木墩上坐下,“我接到你电话后,总觉得心神不宁,你当时的状态太不对劲。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务,我就立刻赶了过来。到了柳河镇,打听你的下落,听说你往南边来了,我就一路找过来。幸好……幸好我来得不算太晚。”
他指了指林凡胸口被衣物遮盖的位置,眼神复杂:“我在那地下石室里找到你的时候,你昏迷不醒,胸口画着那……那东西,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。旁边还有打翻的墨罐和李老头的……残骸。”
林凡脑海中瞬间闪过石室中那惨烈而诡异的一幕,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。“李老头……他……”
“他死了。”陈教授的声音低沉,“死状很惨,像是被极阴邪的力量反噬,魂魄都被撕碎了。看来,他终究是没能驾驭住那‘血髓墨’,玩火自焚。”
林凡沉默了片刻,心中并无多少快意,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凉。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感受着那符咒留下的隐痛:“教授,这符咒……还有那纸魂客……”
“纸魂客应该已经被你……或者说,被那血髓墨的力量摧毁了。”陈教授解释道,眉头紧锁,“你胸口的这个符咒,虽然残缺不全,笔法也粗糙,但核心的‘破煞’之意是没错的。你以自身为媒介,引动了血髓墨和那石室中积聚的阴秽怨气,强行爆发,确实起到了毁灭那邪物的效果。但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看着林凡,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:“这种手段,太过凶险!血髓墨乃是至阴至邪之物,蕴含无数枉死者的怨念。你将其引入己身,绘制符咒,等于将无数厉鬼的诅咒背在了自己身上!虽然暂时驱除了纸魂客,但这邪墨的侵蚀,以及符咒对魂魄的损伤,恐怕……遗祸无穷。”
林凡的心沉了下去。他当时别无选择,只能铤而走险。此刻听陈教授一说,才明白后果远比想象的严重。
“那……那我……”
“我先用了一些固本培元的草药给你稳住情况,但这只是权宜之计。”陈教授摇了摇头,“血髓墨的阴毒和怨念已经侵入你的经络魂魄,寻常医药难治。必须找到彻底化解之法,否则,轻则折寿,重则……迟早会被那些怨念吞噬,变得人不人鬼不鬼。”
希望的微光再次被阴霾笼罩。刚摆脱纸魂客,又陷入血髓墨的反噬之中?
“不过,你也别太绝望。”陈教授话锋一转,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几张泛黄的旧纸,上面是用毛笔书写的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和一些符文草图,“我在那石室里,除了找到你,还发现了这个。应该是那位隐居于此的扎纸匠最后留下的手札残篇。”
他将手札递给林凡:“里面除了记载血髓墨的炼制(此法伤天害理,绝不可用)和那‘破煞封邪符’的完整画法之外,还提及了一种可能化解血髓墨反噬的线索。”
林凡精神一振,连忙接过手札,仔细看去。残篇字迹潦草,很多地方模糊不清,但其中一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:
“……墨由怨生,亦由怨解。欲化其毒,需寻‘净明砂’,佐以向阳生机之地,辅以清心正念,徐徐图之,或可涤荡阴秽,重塑魂光……”
“净明砂?”林凡抬头看向陈教授。
“一种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矿物,据说产于某些蕴含纯阳地脉的深山古洞之中,性至阳至纯,能克制一切阴邪污秽。”陈教授解释道,“但这东西,比血髓墨还要虚无缥缈,是否存在都未可知。而且,即便找到,化解过程也必然漫长而痛苦,需要极强的意志力。”
又是一条渺茫的生路。但这一次,林凡眼中却没有了之前的绝望。他经历了荒山追逐、古墓惊魂、寄魂夺魄、墨染反噬,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,心志早已被磨砺得坚韧了许多。
只要有希望,他就不会放弃。
“我会去找。”林凡的声音依旧虚弱,却带着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定,“无论多难。”
陈教授看着他,眼中流露出欣慰和一丝复杂。他拍了拍林凡的肩膀:“这条路,只能你自己走。我会动用我所有的关系,帮你打听‘净明砂’的线索。但在那之前,你必须先养好身体,适应你……现在的状态。”
林凡点了点头,感受着胸口那符咒带来的隐痛与体内残留的阴寒,他知道,从他用血髓墨在自己身上画下那一道符开始,他的人生,已经彻底改变了。
几天后,林凡的身体在陈教授的照料和草药调理下,恢复了一些气力,至少能够下地行走了。他胸口那暗红色的符咒痕迹并没有消失,只是颜色变淡了一些,像是一个诡异的纹身,时刻提醒着他那场噩梦般的经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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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肩的冰冷感也并未完全消退,如同一个烙印。
他和陈教授一起,离开了那间守林人木屋。在离开残墨村废墟之前,他们找到了李老头那间纸扎铺的钥匙。铺子里依旧堆满了纸人纸马,但在最里间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里,他们发现了一些令人心惊的东西——几本记载着各种阴邪扎纸术和养鬼法门的古籍,还有一些明显是用于邪术的、沾染着不明污渍的法器。
李老头,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纸扎匠人。他觊觎血髓墨的力量已久,甚至可能本身就修行着某种邪法。利用林凡寻找血髓墨,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得到那墨,或许还有更深的图谋,只是最终作法自毙。
回到柳河镇,镇子依旧宁静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荒山和废弃村落里发生的诡谲争斗。林凡和陈教授没有声张,默默收拾了行李,准备离开。
在离开的前一晚,林凡独自一人,来到了镇外那条曾经让他魂飞魄散的东边荒僻小径。
月光如水,洒在荒草和碎石上,与那晚的惨白并无不同。山林寂静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他站在那里,静静感受。
空气中,已经没有了那令人窒息的腐朽纸香。
那种如芒在背、被无形之物注视的冰冷感觉,也彻底消失了。
纸魂客,是真的不复存在了。
他抬起手,摸了摸自己左胸那符咒的位置,又感受了一下左肩残留的些许冰凉。
除掉了索命的邪祟,却背上了更沉重的诅咒。
他不知道前路在何方,不知道那虚无缥缈的“净明砂”能否找到,不知道自己这副被邪墨侵蚀的身体和魂魄,最终会走向何处。
但他还活着。
这就够了。
第二天清晨,林凡和陈教授坐上了离开柳河镇的早班车。车子缓缓启动,将那白墙黛瓦、小桥流水的水乡景色,连同其下隐藏的无数诡秘与阴森,一同抛在了身后。
阳光透过车窗,照在林凡略显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。他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睛。
车声辘辘,驶向未知的前路。
他的故事,似乎结束了,又似乎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