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3章 尸影初现(上)

就在这时,一阵沉稳而规律的敲门声,突然从大门外传来,打断了他几乎要炸开的思绪。

同时传来的,是一个他无比熟悉、此刻却显得异常突兀和诡异的温和声音:

“天明?是你在里面吗?快开门,我是大伯!外面危险,跟我们回家!”

大伯?

林天明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

怎么可能?大伯远在几百公里外的老家,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座被死亡笼罩的、与世隔绝的恐怖之城?而且,听声音……中气十足,温和如常,与外面那些腐尸的嗬嗬声,与这古宅里的阴森哭泣,形成了无比诡异和刺耳的对比。

他僵在原地,一动不敢动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

是幻觉?是这鬼地方制造出来迷惑人心的陷阱?还是……外面根本就不是大伯,而是某种模仿人声的……东西?

“天明,开门啊!我们知道你在里面。”另一个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急切,是堂哥林涛!“这鬼地方不能待!快跟我们走,营地是安全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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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堂哥也来了?

恐惧和荒谬感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撕裂林天的理智。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,直到尝到一丝腥甜,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。

不能开门。绝对不能。

他小心翼翼地,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,凑到门缝边,屏住呼吸,用一只眼睛向外窥去。

浓雾依旧弥漫,但比深夜时淡了一些。门外站着几个人影。

为首的那个,穿着一身干净的、甚至可以说是笔挺的中山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带着他记忆里那种惯常的、略显严肃却又不失关切的微笑。正是他的大伯,林国栋。

站在大伯侧后方的,是堂哥林涛,穿着冲锋衣,背着登山包,一副风尘仆仆却精神不错的样子,此刻正略带焦虑地看着大门。

他们身后,还站着三四个人,有男有女,穿着都相对整洁,面色红润,与这座城市里应有的绝望和狼狈格格不入。他们脸上也都带着类似的、温和而友善的笑容,静静地站在那里。

这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,如此……合理。就像一次寻常的家族出游,偶然找到了走失的亲人。

但正是这种“正常”,在这种环境下,显得无比惊悚。

他们的脚下,是污秽不堪、遍布残肢血污的地面;他们的身后,是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腐尸蹒跚的身影;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。而他们,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纯净的图层,与这片死亡之地的污秽和绝望完全隔绝。

林天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大伯林国栋的脸上。那笑容,那眼神,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。可是,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,反而有一种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?

“天明,别怕。”林国栋的声音依旧温和,透过门板传来,“我们知道你遇到了什么,看到了什么。那些都是假的,是这座城市的‘瘴气’产生的幻觉,会影响人的神智。跟我们回去,吃点药,休息一下就好了。”

幻觉?

雾中那张酷似爷爷的腐尸脸?古宅里夜半的女人哭声?青石板下的祭祀刻画?

这些都是幻觉?

林天明的手指紧紧抠着门板,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。他的理性在呐喊,告诉他门外的人说的话漏洞百出——他们如何穿越危险的城区?如何保持如此整洁?营地在哪里?为什么之前从未听说?

但内心深处,某个软弱的部分又渴望相信。相信亲人是真的,安全是真的,离开这个地狱的希望是真的。

“是啊,天明,快开门吧。”堂哥林涛也催促道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,“这祖宅不干净,里面有些……不干净的东西。不能久留!”

不干净的东西?你们又怎么会知道?

林天明猛地想起刚才在偏厅触摸玉簪时听到的哭声,还有镜子里一闪而过的白影。难道……

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出来:门外这些“亲人”,和这古宅里的“怨魂”,是不是存在着某种对立?他们害怕他留在这里?害怕他发现什么?

他低头,又看了一眼青石板上那模糊却狰狞的祭祀刻画。那个持刀的、酷似先祖的身影。

“我……我没事!”林天明终于开口,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,“我就是想……一个人待会儿。你们先回去吧,我晚点自己找过去。”

门外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。

几秒后,林国栋的声音再次响起,依旧温和,但那温和底下,似乎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:“天明,别任性。外面真的很危险,不是你能应付的。听话,开门。家族里的人都在等你。”

家族?

这两个字此刻听起来,带着一种沉甸甸的、令人窒息的压力。

林天明透过门缝,看到林国栋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,那双看着门缝的眼睛,深邃得不见底,仿佛能穿透木板,直接看到他那颗因为恐惧而蜷缩的心脏。

他注意到,站在最后面的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老妇人,脸上虽然也带着笑,但那双眼睛却毫无神采,空洞地注视着前方,嘴角上扬的弧度僵硬得如同面具。

冷汗,已经浸透了他后背的衣服。

他知道,他不能开门。一旦打开这扇门,他可能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,甚至是……自我。

“我……我现在不想见人!”他鼓起勇气,用更大的声音喊道,“你们走!让我安静一下!”

说完,他不敢再听外面的回应,猛地向后退了几步,远离大门,心脏狂跳不止,仿佛刚刚从某种致命的诱惑中挣脱出来。

门外,再次陷入了沉寂。

没有恼怒的呵斥,没有强硬的撞门。那死一般的寂静,反而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心悸。

他们走了吗?

还是……只是在外面等着?

林天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缓缓滑坐在地上,双臂紧紧抱住膝盖,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
亲人的微笑,温暖的呼唤,在这座尸影迷城和怨魂古宅的包围下,成了最锋利的毒药,最深邃的恐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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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该怎么办?

门外的“亲人”们没有再试图叫门,也没有离开的动静。那种沉默的等待,像一张无形的网,缓缓收紧,勒得林天明几乎喘不过气。他蜷缩在门厅的角落,耳朵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声响,但只有死寂,以及古宅本身木材偶尔因温度变化发出的、细微的“嘎吱”声,听起来像是某种东西在黑暗中悄然移动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,每一秒都漫长如年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一个小时,或许是两个。林天明感到一阵阵疲惫和眩晕袭来,高度紧张的精神和肉体的劳累几乎要将他压垮。他需要水,需要食物,更需要一个答案,一个能让他理解这一切疯狂现象的线索。

他不能坐以待毙。无论门外是什么,无论这古宅里藏着什么,他必须主动做点什么。

他的目光,再次投向了那个偏厅,投向了那个蒙尘的梳妆台。

那面镜子。

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白影,以及触碰玉簪时响起的哭声,绝非空穴来风。这古宅的秘密,或许就藏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旧物之中。而镜子,在诸多怪谈里,往往是通往另一个维度,或者映照真实的关键。

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。

他要再去看一眼那面镜子。不是无意中的一瞥,而是真正地、仔细地去“看”。

他深吸一口阴冷的、带着霉味的空气,撑着墙壁站起身。双腿因为久坐和恐惧而有些发软,但他强迫自己迈开步子,再次走向那个令人不安的偏厅。

偏厅内比他记忆中更加黑暗。唯一的光源来自门厅方向微弱的天光,勉强勾勒出家具扭曲的轮廓。那几张盖着白布的太师椅,像一个个蹲伏的幽灵。空气似乎也更冷了,那种阴寒直接渗透衣物,刺入骨髓。

他一步步走向梳妆台,脚步落在积尘的青石板上,发出沙沙的轻响,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。他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,咚咚,咚咚,像是催命的鼓点。

终于,他站定在梳妆台前。

椭圆形的镜面依旧蒙着厚厚的灰尘,只能映出一个模糊扭曲的、属于他自己的黑影,看不清面容,更像是一团不安晃动的人形雾气。镜台前的断齿木梳、干涸胭脂盒,还有那支温润的玉簪,都静静地躺在那里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
林天明抬起微微颤抖的手,没有去碰玉簪,而是缓缓伸向镜面。

他要用手指,擦去一部分灰尘,让镜面变得更清晰。

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的镜面,同时也能感觉到那层细腻的灰尘。他用力,横向抹开。

一道清晰的痕迹出现在蒙尘的镜面上,像是划开了一道通往真实的裂口。

透过这道被擦亮的区域,他看到了自己。

脸色苍白如纸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、迷茫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疲惫。这就是现在的他,一个在绝境中挣扎的可怜虫。

他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,让擦亮的区域映照出偏厅更多的角落——盖着白布的椅子,空洞的门洞,垂落的蛛网……

一切似乎……正常?

难道真的是自己吓自己?

就在他心神略微松懈的刹那——

镜面,毫无征兆地荡漾了一下。

不是物理上的震动,而是像水面被投入石子,影像泛起了涟漪。他擦亮的那片区域,景象开始扭曲、模糊。

林天明猛地睁大了眼睛,几乎要惊呼出声,却又死死扼住了自己的喉咙。

镜中的影像变了。

不再是这个积满灰尘、破败不堪的偏厅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……灯火通明、陈设古雅华丽的房间!雕花木窗上贴着红色的剪纸,桌椅茶几光可鉴人,空气中仿佛还飘荡着淡淡的檀香。像是百年前,这栋祖宅鼎盛时期的模样!

而在这“真实”的镜像中,梳妆台前,坐着一个穿着素白色旗袍的女子。

她背对着镜子(或者说,背对着现实世界中的林天明),身形纤细,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,插着那支……他眼前实物中就存在的玉簪!

林天明浑身冰凉,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他死死盯着镜中那女子的背影,不敢眨眼,不敢呼吸。

那女子似乎正在对镜梳妆,动作轻柔而缓慢。但下一秒,她的动作停住了。

然后,在林天明惊恐万分的注视下,镜中那穿着旗袍的女子,开始极其缓慢地……一点一点地……转过头来。

林天明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。他想移开目光,想砸碎这面诡异的镜子,但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绑,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。

先是柔和的侧脸线条,接着是挺翘的鼻尖,然后……

没有然后了。

就在那女子的面容即将完全转过来,让他看清的那一刻——

镜中的景象再次剧烈地扭曲、闪烁!华丽的房间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抖动、碎裂,那白衣女子的身影也变得支离破碎。

取而代之猛然插入画面的,是另一幅景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