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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旧是这古宅,但角度似乎变了,像是在某个更宽敞、更庄严的大厅里。画面色调暗红,仿佛笼罩在血光之中。一群穿着古老祭祀服饰、看不清具体面容的人,围成一个圈。他们低着头,姿态恭敬而狂热。
圈子的中央,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的、类似祭坛的东西。
祭坛上,躺着一个人!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、身形纤细的人!是那个旗袍女子吗?看不真切。
而站在祭坛最前方,手持一柄造型古朴、刃口闪烁着寒光的长柄祭刀的人……
林天明的瞳孔收缩到了针尖大小。
那个人……穿着和他大伯林国栋此刻身上那件中山装有些神似的、但明显是古老款式的礼服,头上戴着一种奇特的头冠。虽然面容在晃动的、不稳定的镜像中有些模糊,但那眉眼,那轮廓……
赫然就是年轻了许多的……爷爷!
不!甚至比他在家族照片里看到的、安详离世的爷爷还要年轻!更像是……爷爷的父亲,或者更早的先祖?但那血脉相连的熟悉感,绝不会错!
镜中的“爷爷”(或先祖)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庄严。他高高举起了那柄祭刀,刀尖对准了祭坛上那个白色身影的胸膛!
而祭坛周围那些低头的人影中,林天明依稀辨认出了几个熟悉的轮廓——那个穿着蓝布褂子的老妇人(虽然年轻了很多),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远房表叔公……
都是他记忆里,家族谱系上,那些早已故去的长辈!
“不……”一声破碎的呻吟从林天明的喉咙里挤出。
就在这时,镜中那高举祭刀的“爷爷”,动作猛地定格。
然后,像是感应到了什么,他那双麻木空洞的眼睛,竟然缓缓地、极其诡异地……向上抬起,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时空阻隔,精准无比地……对上了林天明透过镜面窥视的视线!
林天明如遭雷击,浑身剧震。
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。
镜中那“爷爷”的嘴角,极其缓慢地,勾起了一抹冰冷的、诡异的弧度。那不是微笑,那是一种……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嘲弄、残忍和某种期待的扭曲表情。
同时,镜面里的景象再次飞速变幻、闪烁。祭坛、人影、血光都消失了,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积灰的、破败的偏厅镜像。
但镜像中,那个站在梳妆台前的、林天明自己的倒影,却变了!
镜中的“他”,不再是那副惊恐狼狈的模样。
镜中的“他”,穿着一身与刚才祭祀场景中那些人类似的、古老的服饰,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、阴郁而狂热的神情。
而最刺眼的是——
镜中的“他”,右手之中,紧紧握着一柄刀!
那柄造型古朴、刃口闪烁着寒光的长柄祭刀!
刀尖之上,正缓缓地、一滴一滴地,淌下粘稠的、鲜红的血液!
嗒……嗒……滴落在镜像中积满灰尘的地面上,晕开一小团一小团刺目的红!
林天明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——空空如也!只有沾着的灰尘!
他再抬头看向镜子。
镜中那个手持滴血祭刀的“自己”,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、冰冷而陌生的眼神,直勾勾地回望着他。那眼神里,有嘲讽,有怜悯,还有一种……仿佛与生俱来的、对鲜血和死亡的漠然。
“啊——!!!”
积压了太久的恐惧、困惑和此刻这足以摧毁所有认知的惊悚,终于冲垮了林天明的心理防线。他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猛退,撞翻了一张盖着白布的太师椅。
椅子倒地发出一声闷响,扬起大片灰尘。
他瘫软在地,双手撑地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,全身的衣物瞬间湿透。他不敢再看那面镜子,仿佛那里面藏着能将他彻底吞噬的恶魔。
尸影迷城是家族的祭祀场……
古宅怨魂是被献祭的无辜者……
而他自己……他林氏的血脉……在镜中显示的“真实”里,竟然是手持屠刀、沾染鲜血的……刽子手?!
家族长辈们温和的告诫犹在耳边:“别相信你看到的,孩子,那都是幻觉。”
去他妈的幻觉!
那镜中的血影,那滴血的祭刀,还有“爷爷”那冰冷诡异的注视……这一切,怎么可能是幻觉?!
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,身体剧烈地颤抖,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落。不是因为悲伤,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。
他到底是谁?
他的家族,到底是什么?
而门外那些等待着他的、“微笑”的亲人……他们想要的,又是什么?
林天明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瘫坐了多久。时间失去了意义,只有心脏在空腔里疯狂跳动后的虚脱感,和那股萦绕不散、渗入灵魂的寒意。
镜中的景象如同最深刻的烙印,灼烧在他的视网膜上,挥之不去。手持祭刀的“自己”,滴落的鲜血,还有“爷爷”那穿透时空的、冰冷诡异的注视……这些画面交替闪现,几乎要撑爆他的头颅。
小主,
“幻觉……都是幻觉……”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,试图用长辈的话来麻痹自己,但那镜中血的腥气(尽管只是想象)和刀的冰冷触感(尽管只是视觉),却比门外“亲人”的呼唤更加真实,更加刺骨。
他挣扎着爬起来,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他不敢再看那面梳妆镜,甚至不敢再看这偏厅里的任何一件老旧家具。每一件物品,仿佛都浸泡在百年的冤屈和血腥之中,随时会伸出无形的手,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。
他踉跄着退回门厅,背靠着冰冷的大门,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。
门外的世界,依旧死寂。那些“亲人”还在吗?是在耐心等待,还是已经离开了?他不知道,也不敢去窥探。无论是门内还是门外,似乎都充满了致命的危险。
尸影迷城,怨魂古宅,微笑的亲人,镜中的血祭……这一切碎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旋转、碰撞,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、却可能更加恐怖的图景。
这座城市,是林氏一族进行血腥献祭的古老祭祀场。那些在浓雾中游荡、拖着残肢的腐尸,或许并非外来者,而是在漫长岁月中,一次次献祭仪式里积累的“祭品”与“执行者”的扭曲混合体?所以他们才会显现出祖先的容貌?因为他们本就是祖先罪恶的延续,或者……本身就是祖先的某种形态?
而这栋祖宅,就是进行最终、最核心仪式的地方。那些夜半哭泣的怨魂,就是百年前,乃至更久远年代里,被在这宅邸中献祭的无辜亡魂。她们的哭泣,是对不公的控诉,是对真相的泣诉。
家族的长辈们……他们知道一切。他们或许不仅仅是“知道”,他们可能就是这一切的维护者,甚至是……参与者?他们用温和的笑容和“幻觉”的借口,来掩盖血腥的真相,目的是什么?是为了维持某种可怕的传统?是为了获得某种……力量?还是为了阻止像他这样的后代,发现那令人绝望的家族宿命?
而他自己,林天明,林氏的血脉。在镜中显示的“未来”或者说“本质”里,他终将拿起那柄祭刀,成为新的刽子手,延续这血腥的循环?
不!
绝不!
一股强烈的、源自求生本能的抗拒感,如同岩浆般从他心底喷涌而出,暂时压倒了恐惧。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!他不能变成镜中那个手持血刀、眼神冰冷的怪物!
他必须逃离这里!逃离这座城,逃离这栋宅,逃离那些“微笑”的亲人!
可是,怎么逃?
通讯塔?那里或许有信号,但外面是遍布腐尸的迷城,还有那些不知是人是鬼的“亲人”在守株待兔。就算联系到外界,救援能及时赶到吗?或者说,外界……真的存在吗?这座城市诡异的隔离感,让他产生了怀疑。
另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——这古宅本身。
怨魂泣诉真相。那些被献祭的无辜者,她们是受害者,她们怨恨的是林氏一族。那么,她们会不会……反而成为对抗那些“微笑亲人”的力量?毕竟,门外的大伯他们,似乎很忌惮这宅子里的“不干净的东西”。
与虎谋皮?驱狼吞虎?
林天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。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、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方向。他不能坐以待毙,不能跟着“亲人”回去,那结局可能比死亡更可怕。
他需要更多的信息,关于这古宅,关于献祭的真相,关于……如何打破这个循环。
他的目光,再次投向古宅的深处,那片他尚未探索的、更加黑暗的区域。青石板的刻画指向那里,夜半的哭声源自那里。
那里,可能藏着最终的答案,也可能是……最终的坟墓。
赌一把?
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——
“咚!咚!咚!”
沉稳的敲门声再次响起,比之前更加清晰,更加不容拒绝。
林国栋的声音穿透门板,温和依旧,却带着一种失去了耐心的、隐隐的压迫感:“天明,时候不早了。雾又要浓了。开门吧,跟我们回家。家族……需要你。”
需要你。
这三个字,此刻听起来如同最终的审判。
林天明靠在门上的身体猛地一僵。他清晰地感觉到,门板传来轻微的震动,那不是敲门,而是……有什么东西,正在外面,轻轻地刮擦着门板。
嘶啦……嘶啦……
声音缓慢而持续,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。像是指甲,又像是……某种更粗糙的东西。
与此同时,古宅的深处,那女人的啜泣声,再一次幽幽地飘了过来。
“呜呜……嗯……”
这一次,哭声不再仅仅是悲伤,似乎还夹杂着一丝……焦急?警告?
刮擦声,敲门声,亲人的呼唤,怨魂的哭泣……
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首诡异而压迫的交响曲,从门内外两个方向,同时挤压着林天明濒临崩溃的神经。
他站在光明(门外亲人的“正常”世界)与黑暗(古宅内部的未知恐怖)的交界线上,站在家族宿命与个人反抗的悬崖边。
没有时间再犹豫了。
林天明猛地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古宅深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。
他选择……黑暗。
与其成为微笑着的刽子手,不如与哭泣的怨魂同行!
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被不断刮擦、仿佛随时会被推开的木门,然后毅然转身,不再理会门外那变得越来越急促的呼唤和刮擦声,迈开脚步,向着古宅最深沉的阴影,一步一步,走了进去。
身影很快被浓郁的黑暗吞没。
只留下门外,那刮擦声微微一顿,随即,响起了一声极轻极轻的、若有若无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