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伏见城书院の穷地:吉良の死が崩した権谋

“可我们没丢光!”武田信吉猛地抬头,终于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,额角的青筋绷了起来,方才被压下去的急切又涌了上来,他伸手在关东地图上重重划了一道,指尖几乎要戳破纸页,“关东八州!小田原、韭山城、镰仓府、古河城、白河……那些城主都是父亲一手提拔的,怎么会说反就反?咱们只要飞鸽传书,让他们严守各城,把所有能通消息的路都堵死,不让一封家书流进伏见城——士兵们不知道江户的事,自然不会乱!”

立在一旁的天海僧缓缓睁开眼,念珠在指尖转了半圈,停住了。老和尚的声音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,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开信吉的幻想:“少主,您忘了伏见城的兵是怎么来的?”他抬眼扫过信吉,目光落在书房外的军营方向,语气沉了沉,“这里的士兵,十有八九是关东农家子弟——他们的爹娘在江户近郊种稻,妻子在武藏湾边织渔网,孩子还在韭山城、镰仓府、古河城的私塾读书。您以为他们守着伏见城,是为了德川家的基业?不,是为了‘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’。”

他顿了顿,指尖的念珠又转了一圈,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:“可家书里会写什么?写江户城破了,他们家的房子被关东军拆了烧火;写武藏湾边的渔村被森家船团占了,妻子不知去了哪里;甚至写……虎千代在西之丸杀了德川亲族,连带着附近不肯投降的百姓也遭了殃。这些话只要传进营里,一个士兵跑了,十个士兵会跟着慌;十个士兵慌了,整个伏见城的兵就会散——他们会想着‘家都没了,还打什么仗’,您堵得住家书,堵得住他们心里的牵挂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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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更要紧的是,森家船团已经破了百首水军,武藏湾、相模湾的海路,全在他们手里。陆路能堵,海路呢?一封家书装在陶罐里,从关东海边扔上船,顺流而下到东海道,再由福岛的人送进来——比飞鸽还快,比陆路还隐蔽,咱们堵得住吗?”

“可……可治部少辅和左卫门大夫的仇!”本多正信突然插话,老人往前迈了半步,袖口扫过案几上的墨锭,发出“当啷”一声轻响,声音里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急切,“福岛正则恨三成恨了这么多年,就算现在暂时联手,心里也未必服!咱们只要派个能说会道的人,去跟福岛提条件——许他伊豆国,再提三成当年怎么抢他功劳……总能让他们反目!”

“正信公,”天海僧轻轻摇了摇头,念珠再次转动起来,发出细碎的摩擦声,“过去咱们能分化敌人,是因为咱们有二百余万石的领地,有能震慑天下的兵力——人家听咱们的,不是因为咱们的话好听,是因为咱们有实力做后盾。”

他抬眼看向家康,老和尚的眼神里没有波澜,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:“可现在呢?咱们像一头被卡在墙洞里的猛虎,空有獠牙,却连动弹都难。外面那些正在修堡垒的西国兵卒,会听咱们说‘分化’吗?毛利、宇喜多会因为咱们一句话,就放着眼前的好处不拿,去跟福岛斗吗?”

烛火又被穿堂风吹得歪了歪,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揉成一团模糊的黑。武田信吉的手从地图上垂了下来,指节的白慢慢褪去,只剩下无力的苍白。本多正信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——天海僧的话像一块石头,砸破了他最后一点念想。

家康始终没说话,只是盯着案上的茶碗,碗里的茶水早已凉透,映出他眼底的疲惫和更深的沉郁。书房里的冷意,比外面的夜风更甚,裹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。

信吉盯着父亲沉默的脸,心里的急火越烧越旺,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:“结城秀康!”武田信吉突然爆喝一声,甲片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,他往前冲了半步,双手按在案上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眼里闪着近乎偏执的光,“父亲!结城秀康是虎千代最核心的盟友!咱们飞鸽传书给他——只要他反了虎千代,回归德川本家,咱们就立他当嗣子,把原本该给秀忠的一切都给他!他本就是德川血脉,怎么会甘心屈居虎千代之下?只要他反,关东联盟必乱!”

他说得又快又急,唾沫星子溅在地图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,仿佛只要这话说出口,结城秀康就会立刻倒戈,所有危机都会迎刃而解。

家康缓缓抬起头,眼底没有半分波澜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。他摇了摇头,动作缓慢却坚定,像在拂去一片无用的尘埃:“信吉,你太想当然了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砸在信吉心上,“结城秀康不是小孩子——他现在倚仗的,是结城家的旧臣,是虎千代给的关东地盘。他若反了虎千代,丢了这些,回归本家又能得到什么?一个空泛的‘嗣子’名分?”

一旁的本多正信脸色灰败,他上前一步,声音带着屡屡碰壁后的无力:“少主……老臣已经派人探过口风了。结城秀康心里清楚,他在德川本家始终是‘外人’,只有跟着虎千代,才能保住结城家的基业,甚至更进一步。他不会反的——反了,他就是孤家寡人,连立足之地都没了。”

“那怎么办?!”武田信吉猛地踹向案脚,木案晃了晃,案上的茶碗摔在地上,碎裂声刺耳,“难道就看着咱们被困死在这里?全是西乡局!若不是她糊涂,逼死了吉良晴,父亲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?!”

他眼睛通红,指着内宅的方向,声音里满是恨意:“父亲!不如杀了西乡局!把她的人头送给虎千代,就说之前的事是她一人所为,求虎千代网开一面——说不定还能换条活路!”

“住口!”家康突然低喝一声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信吉的话像根刺,扎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。

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有烛火噼啪作响,烛泪顺着烛台往下淌,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。天海僧悄悄抬眼,目光与家康对上——两人眼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默契。

天海僧缓缓转动念珠,声音压得很低,却足够每个人听清:“少主,杀了西乡局,不过是泄愤罢了——虎千代要的是‘大义’,不是一颗人头。可西乡局……还有内宅的诸位女眷,却是比人头更有用的东西。”

家康的喉结滚了滚,枯瘦的手指攥紧了椅柄,指节泛白。他没有说话,却微微点了点头——那是默认。

信吉愣住了,他看着父亲和天海僧的眼神,突然明白过来:他们不是要杀西乡局,是要把她,把内宅所有的女眷,当成“人质”送到大阪,送到淀殿手里。用德川家的女眷,换淀殿的一丝怜悯,换西军暂缓进攻的一点时间。

烛火再次被风吹得歪了歪,映得家康的脸一半亮一半暗,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石像。书房里的冷意更浓了,连武田信吉的怒火,都在这无声的谋划里,慢慢冷却成了一片绝望的冰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