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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此……老夫便可安心去冥府等待内府公了。”
他拿起面前那杯虎千代推过来的酒,但并不喝。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寸许高的黑色小瓶,拔开塞子,将里面透明的液体倒入酒中,然后一饮而尽。
他放下酒杯,身体开始微微摇晃,但依旧保持着正坐的姿态。他看着虎千代,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解脱、愧疚和决绝的表情。
“贤婿……方才……演得可还像?”
虎千代看着他,平静地回答:“四日破小田原之功,足以震撼关八州。那孩子,便唤做新十郎吧,岳父勿以此为念。”
忠邻笑了笑,那笑容凝固在脸上。他努力维持着姿势,但生命的气息正迅速从他体内流逝。最后,他向前缓缓伏倒,气绝身亡。
虎千代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尸体,良久,才对外面沉声道:“来人。”
木下佐助应声而入。
“大久保忠邻公,忠义不屈,城破之时力战而亡,以全臣节。厚葬之。”虎千代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。
“是。”佐助毫无迟疑,仿佛早已知道剧本。
再到秀忠踉跄着闯入灯火通明的大帐,血腥气和硝烟味似乎被隔绝在外。他第一眼看到的,是踞坐主位、正悠闲烫酒的羽柴赖陆(虎千代)。
他的第二眼,便猛地凝固在了虎千代身侧——一位身着浓紫袭色五衣唐草纹样十二单的贵妇,正纤指执壶,微微倾身,为虎千代手中的酒杯斟入温热的酒浆。姿态优雅从容,与帐外的修罗场格格不入。
秀忠的呼吸骤然停止!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——那张侧脸,那眉眼……分明是方才高台上被短刀抵住脖颈、眼中充满刻骨恨意的大久保忠邻之女!
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,那女子缓缓转过头。她的目光平静无波,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漠然,与之前那绝望愤恨的眼神判若两人。唯有那雪白脖颈上,一道细细的、已然凝结的暗红色血痕,如同一个狰狞的刺青,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“表演”的真实与残酷。
这一刻,所有的碎片在秀忠的脑海中轰然拼凑完整——那场逼真的挟持、母亲“恰到好处”的挣脱与悲壮赴死、父亲在城头的“愤怒”、北条旧臣的“背叛”、庶子们的“被赦”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是戏!而他,松平秀忠,则是这场戏中,最可笑、最可悲的那个演员!
他浑身冰冷,如坠冰窟,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。他望向虎千代,对方也正看着他,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洞悉一切的笑意。
远山新佑卫门的声音在他身后淡淡响起,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应:“大人,还不快见过赖陆公,以及……赖陆公亲赐‘高座局’之名,不日将入住本丸奥向的贵人。大久保氏。”
赐‘高座局’,连名字都想好了?她忽生神力挣脱绳索的母亲,以及刚才在城墙上殉节的父亲……
“高座局”没了刚才的愤怒,就像方才被捆着的是旁人那般,而后竟微微欠身:“米藏奉行大人,幸会。”
“米藏奉行”……这个称呼像最后一把重锤,彻底砸碎了秀忠对这个世界仅存的一丝认知。无耻,真的无耻,双亲惨死……好吧,似乎不是什么惨死。毕竟谁让她的母亲‘天生神力’,父亲以死殉节呢?
秀忠嘴角僵硬的勾起一抹怪异的弧度,而后不情不愿的行礼道:“鄙人,松平秀忠,初次见面,请多关照……”
那句‘初次见面’说得带刺,毕竟他德川家的继承人,即使部分谱代重臣家的妻女没见过,江户陷落后当人质奉行时,也都认识了一个遍,可偏偏就是这婆娘每次见到,每次都觉得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