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杉景胜只穿素色直衣,敞着胸口,略有些烦躁的说:
“兼续,我不明白!
虎千代那厮——
十万大军、太阁遗诏、关八州金山,
哪一样不够他直捣大阪?
他非把天皇搬出来!
过去天下定完了,
才去京都请个‘征夷大将军’当当,
现在倒好——
仗还没打,
先把盖章的拖出来遛鸟!
他怕什么?
怕秀赖那吃奶的小崽子?
怕咱们这三万的会津兵拖他后腿?
要我是他,就以秀赖年幼,他这个庶兄入大阪辅弼政务。又有谁能挑出半点错处?!”
直江兼续轻拈棋子,凝视片刻,竟不合常理地将其稳稳落于棋盘正中的“天元”之位。他抬起眼,目光穿透青灯薄暗,声音沉静如水:
“主公明鉴。自南北朝后,确已鲜有人能以天皇之名,行吊民伐罪之实了。虎千代此着,恰如这‘天元’落子,看似有违棋理,实则……意在九天。”
他指尖轻点那枚孤悬中央的棋子,继续道:“兵无常势,水无常形。用兵之道,贵在因人、因时、因势而变。若大阪坐镇的是一位真正的征夷大将军,他这步棋便是画蛇添足。然而……”
兼续的话锋陡然锐利:“故太阁殿下,正是借朝廷之名方能统御天下。虎千代如今高举‘尊皇’大旗,声称要清君侧、锄国贼——他这不是在攻城,他这是在掘大阪的根。从此,大阪的每一句辩解,都将苍白无力。”
“天元有名无实,且又无依凭,”于是上杉景胜以黑子迅速挂角,而后揉着举起鱼汤细细品鉴了起来,“你看名与利不可兼得。你那步棋的霸气,是配得上赖陆那个十州之主的气势了。可他就不怕再弄出来一个醍醐天皇来吗?”
“想要行王师便是宜缓不宜急,”直江兼续于是补了一手,这便是让二子的起手。
景胜把鱼汤往旁边一推,两指夹起黑子,“啪”地一声高挂右上——
棋子离天元那孤零零的白子,恰恰隔四路,像一支会津骑兵停在边境,既不冲阵,也不后退。他心下冷哼:任你占尽虚名,我自取实利便是。
直江兼续看到主公用“小飞”固守边角,知其心意已倾向于自保。他不动声色,开始落子。
而后直江的白棋以筑势为主,黑棋贪利为先。
前十不过是黑再占利,白连片外势,天元成“腰眼”。
白棋并不急于攻击,而是继续经营中腹,并将势力向四面扩散。面对黑棋(景胜)在右下和左下的连续捞取实地,白棋甚至故意让出一些边角利益,姿态高超,仿佛在说:“你要,便拿去。”
11到30手,黑捞第二只角,白把外势再推高一圈,天元子自然变成厚势的“脊柱”。
小主,
31-46手,白连续脱先,就在黑棋景胜以为占据三隅,实地领先而暗自欣喜时,直江兼续落下了 第47手。
这手棋,看似平淡无奇的 “浅消” (浅いジリ),让白子恰恰落在黑星位之右一路的“肩”——既不碰伤己子,也不深入重围,却像一条毒蛇伺机而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