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母仪という谋略

她起身将粮册归拢,指尖划过纸页上赖陆公曾经批注的位置,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颤。又没来由的想起自己搬离西之丸那日,秀忠抱着德川家的旧御纹小箱,蹲在廊下不肯走,起先以为是夫婿伤心,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他在刨墙根埋的一方古砚。最后还是她硬拽着才上车。如今那东西就摆在桌上——倒算是秀忠样在这家里为数不多的正经家当。

目光从砚台上收回,指尖冰凉,重新拨响了算盘。那“噼啪”声,比先前更急、更密,像是要敲碎这满室的颓唐。

阿江敛衽起身,在门口默然接过阿月躬身捧上的食盒,里头整齐码着水羊羹与大福。她未发一语,只将食盒在驾笼中安置稳妥,方启程往西之丸去。

“松平夫人,方才有一女尼携大阪淀君的手书而来。”侍从的声音从驾笼外传来。阿江听到姐姐的消息,慌忙将大福放回,擦净指尖,挑开风除け时,就见信使捧着封熏着大阪伽罗香的和纸,封蜡是淀殿特有的茜色。她哪敢拆看,忙吩咐驾笼舁快些往西之丸赶。

西之丸书房的炭盆,比阿江家里的更旺。虎千代(羽柴赖陆)正倚着凭肘几,指尖摩挲着淀殿来信的封蜡,茜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。他抬眼看见阿江进来,目光先扫过她沾着墨的袖口,又虚指了指案上的粮册:“阿江,秀忠和你的账目核完了吗?”

“回赖陆公,已核完,秀忠谨慎要与力们核对完再画押。”阿江躬身递上信,“淀殿殿下的信,刚从大阪送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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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千代接过信,指尖捏着信纸边缘——那是大阪奥向特有的楮纸,带着脂粉与伽罗香的甜腻,与案头关东粗砺的和纸格格不入。他拆信时动作慢,目光却不经意扫过窗外——西之丸的朱漆廊柱在霜雾里隐约可见,赖陆自然知道秀忠夫妇搬离的缘由,也知道秀忠的账册都是阿江日日帮着算的,而秀忠虽有才华却也只是躲在私邸喝酒罢了。

“淀君倒是还记得‘旧日恩情’。”虎千代看完信,忽然低笑一声,指腹在‘母 茶茶 手书’上蹭过,又看向阿江,“莫慌,我不会迁怒于你。”

虎千代没再追问,只示意阿江退下,独留书房。炭盆里的星子爆了一声,映得他指尖的信纸泛着冷光。

他抬手唤近侍铺展唐纸,墨锭在砚中磨得浓黑,笔锋落下前,目光又扫向西之丸方向——那里曾是德川的地盘,如今住着他的降将,而大阪的淀殿,还想着用“母子恩情”拿捏他。

虎千代垂着眼,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,看似恭谨,指节却无意识地叩着案上的桐纹砚台,发出“笃、笃”的轻响,像在掂量信中“旧日恩情”的分量。直到通传“正荣尼在外候见”的声音传来,他才抬手,示意近侍铺展空白的唐纸,墨锭已在砚中磨得浓黑。

“母亲大人慈谕,恭诵之下,泣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