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山河写的字

晨曦漫过崖顶时,秦翊的作战靴在青石板上碾出血印。

每一步都像踩碎玻璃渣,从脚底窜到脊椎的疼,但他腰板挺得比界碑还直——这是祖父教的,军人站着是枪,倒下是碑。

小豆的手扣在他肘弯,掌心全是汗。

她能感觉到他肌肉在抖,像根绷到极限的弦,却偏要撑着那口气往界碑挪。秦队,歇会儿。她声音发颤,喉咙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。

秦翊的声音比晨风还轻,却带着股钉进石头里的狠劲。

他机械臂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,那是当年边境雷场留下的伤,此刻正替他分担着七成体重。

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。

小石头母亲的蓝布衫下摆沾着泥,手里的粗陶碗腾着热气,姜汤的姜辣混着血锈味漫开。小秦队长。她喊得轻,却像块石头砸进深潭,惊得小豆肩头一颤。

秦翊侧过脸,右眼蒙着渗血的纱布,左眼里映出老太太发颤的手。

那双手他记得,去年小石头下葬时,这双手攥着他的战术手套哭,指甲掐进他腕骨:国家要是忘了我儿子,我就去北京闹。

我家小子走时你说国家不会忘老太太把碗往他手边送,姜汤泼出来,烫得她缩了下手指,现在我知道了——你们真没忘。

秦翊的喉结动了动。

他想笑,可扯动嘴角的疼让他眼眶发酸。

指尖触到碗沿的瞬间,他摸到粗陶上的纹路,像小石头小时候给他看的弹珠,圆溜溜的,还沾着灶膛的烟火气。

老太太忽然转身,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。

她掏出块旧毛巾,沾着江水去擦界碑上的泥。107号界碑五个字被擦得发亮,红漆在晨光里像团烧不尽的火。当年小石头总说,等他当排长了,要把界碑擦得比他的钢盔还亮。她的声音闷在碑前,现在,我替他擦。

秦翊没说话。

他摸出贴在胸口的照片残片——是妹妹的,八岁那年在军区大院拍的,战火里只剩半张笑脸。

他把残片按在心脏位置,那里还留着子弹穿过的疤。

然后他转身,面向北方。

风掀起他的作战服下摆,露出腰间的弹痕。

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,拇指压着帽檐,手肘与肩齐平——这是父亲教的,军人的脊梁,断了也要支棱着。

龙旗。他低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