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山河写的字

小豆早把龙旗残片捧在掌心。

那是三年前首战边境时的战旗,边角焦黑,却在中间留着巴掌大的完整龙纹,是他用身体护下来的。

她展开随身带的宣纸,蘸了墨要替他写,却被他摇了摇头。

秦翊摸出战术刀,在掌心划了道口子。

血珠涌出来,在宣纸上晕开。

他捏着笔,机械指与血肉手配合着,每一笔都像在刻进石头里。字的竖笔抖了抖,是因为左肩的旧伤在抽痛;的三点水重了些,像战友的血滴;的横划得极直,像界碑的棱;的底钩挑得很高,像要勾住云端的太阳。

最后一笔收住时,他的手垂了下来。

宣纸落在阿龙之子怀里,少年的手指在发抖,却把纸捧得比自己的命还金贵。我会去一百所学校,讲一百个故事。他抽着鼻子,眼泪砸在字上,秦叔叔,你说的,要让孩子们记住我们的名字。

秦翊想摸摸他的头,手抬到半空就垂了下去。

他听见小豆的抽噎声近在咫尺,看见她的影子在眼前晃,像团模糊的暖光。

然后黑暗涌上来,比边境的夜还浓。

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。

小豆的手始终攥着他的,暖得像团火。

她贴在他耳边絮絮说着话,从今天早上老涂婶送的姜汤,说到林骁又往弹壳里装了崖顶的土,说到村民们在山脚下点了灯笼,排成两个字,火光把天都映红了。

你不准走。她的声音突然哑了,带着股狠劲,我不许你一个人走完。

秦翊的睫毛颤了颤。

他想应她,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。

迷迷糊糊中听见沈砚的声音从无线电里炸出来:清明回声立项了,他的巡讲录音会是第一节历史课。那些老东西说,要让每个孩子背得出烈士的名字,像背唐诗宋词那样。沈砚笑了,带着鼻音,你看,我们没输。

三日后醒过来时,秦翊眼前一片漆黑。

他慌了一瞬,伸手去摸,却触到小豆的脸。别怕。她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只是眼睛坏了,耳朵灵着呢。

他真的听见了。

广播里传来稚嫩的童声:我叫阿龙,我没有消失。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小石头,像浪潮一样涌过来,撞得他耳膜发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