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陆惊羽

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,在王老郎中耳边炸响。他愣在原地,脸上的愤怒被巨大的错愕取代:“你……你知道?”

连青黛也惊讶地捂住了嘴,看看师兄,又看看师傅,显然对此一无所知。

司夜躺在太师椅上,闭上了眼睛,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,仿佛不愿面对这被揭开的历史伤疤。

陆惊羽直起身,目光清澈,缓缓道来:“是。当年家父不幸被捕,身陷囹圄。他在狱中……其实已然察觉了一些端倪,猜到了师傅……她,或许是利用了他们,取得了那权臣的信任。”

他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语言,也像是在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。

“后来,司夜师傅找到了我们。她带来了父亲的遗书,也带来了她的忏悔和承诺。家父在留给家母的绝笔信中写道,他……并不怨恨。”陆惊羽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家父言道,那权臣与我陆家,本就有血海深仇,屠我满门。师傅此举,虽是利用,却也是唯一能接近仇人、伺机复仇的途径。他理解她的选择,甚至……敬佩她的决绝。”

偏厅里静得可怕,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。

“家父在信中,恳请家母不要怨恨司夜,并嘱托……若有可能,请司夜看在昔日情分上,照拂我母子一二,并……传授我武艺,让我有朝一日,能亲手了结这段恩怨,或继承他们未竟之志。”

陆惊羽的目光转向床榻上的司夜,眼神复杂,有敬意,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:“母亲……遵从了父亲的遗愿。所以,是我母亲,亲自将我送到了师傅门下,拜师学艺。”

他重新看向王老郎中,眼神恳切:“王老先生,这一切恩怨纠葛,惊羽自幼便知。师傅她……多年来内心所受的煎熬,远比外人想象的更深。她倾囊相授,待我如子,既是补偿,亦是责任。这笔债,早已分不清是谁欠谁了。”

王老郎中呆呆地站在原地,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他原本以为司夜是彻头彻尾的背叛,是利用同伴鲜血上位的冷血之人,却没想到,这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惨烈的真相,以及逝者宽恕生者自责的沉重枷锁。他看向司夜,只见她依旧闭着眼,但眼角却有一行清泪,无声地滑落,浸入枕巾。

那滴泪,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,烫伤了王老郎中的心。

他踉跄一步,颓然坐回椅中,半晌,才长长地、沉重地叹息了一声。那叹息里,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——对往事的追忆,对故人的怀念,对司夜复杂难言的观感,以及一种深深的、命运的无力感。

“原来……如此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。

偏厅内再次陷入沉默,但这沉默,已与先前截然不同。那横亘在岁月中的坚冰,虽未完全消融,却已然被这迟来的真相,凿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。

陆惊羽静静地站着,像一棵挺拔的青松,承接着这段沉重过往的重量,也守护着师傅生命中最后,或许也是唯一可能获得一丝安宁的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