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监察司是密旨成立,不宜张扬。地方虽然破旧了些,但胜在清净,无人打扰。”他抬眼看向萧云澈,“你不是一直抱怨无事可做吗?现在,你的差事来了。”
他指了指角落里堆得比人还高的几大箱卷宗。
“这些,是这些年御史台、大理寺、刑部所有弹劾过太子一党,或与他们有过来往的官员的卷宗。里面的内容真假混杂,毫无头绪。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,就是把它们全部整理出来。”
萧云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。
“整理卷宗?五哥,你没开玩笑吧?这么多,要整理到猴年马月去?这种活,不是应该让那些文书小吏来做吗?我是来帮你抓人的,不是来当书童的!”
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”萧云安的声音平淡,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力量,“你连太子一党有哪些人,犯过哪些事,彼此之间有什么联系都不知道,如何抓人?这是最基础,也是最重要的一步。我需要你将这些卷宗,按照官员的品级、所属的派系、以及罪名的轻重,分门别类,做出一份清晰的脉络图出来。”
“这……”萧云澈还想争辩。
“做好了这件事,你才能真正参与到接下来的行动中。”萧云安补充道,“若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,你这个副手,恐怕也只能当个摆设了。”
听到“摆设”二字,萧云澈似乎被刺激到了,他梗着脖子道:“谁说我没耐心了?整理就整理!你等着,我一定给你整理得明明白白的!”
说罢,他便气冲冲地走向那堆卷宗,一副要跟它们拼命的架势。
萧云安看着他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。
这个任务,一箭三雕。
其一,可以消磨萧云澈的精力,让他没空在别处惹是生非。
其二,可以试探他的心性,看他究竟是浮躁不堪的草包,还是能沉下心做事的璞玉。
其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这些卷宗里,他早已命人抽走了几份最关键的,剩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和捕风捉影的传闻。如果萧云澈是父皇的眼线,他看到的就是自己正在做无用功。如果他是太子的人,他想从中作梗,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。
而如果……他两者都不是,那他又能从这堆废纸里,看出些什么呢?
萧云安很好奇。
接下来的两天,监察司里上演了一出鸡飞狗跳的大戏。
萧云澈果然不是个能安分下来的主。
第一天,他把墨汁打翻了,毁了十几份卷宗,气得哇哇大叫。
第二天,他试图给卷宗分类,结果把不同部门的官员混在了一起,张冠李戴,乱成一锅粥。
第三天,他干脆放弃了思考,直接将卷宗扔在地上,嘴里抱怨着:“烦死了!烦死了!这都什么跟什么啊!这个叫李四的,一会儿在工部,一会儿又跟兵部的人喝酒,他到底是哪边的啊!”
整个衙门里,都充斥着他的抱怨声和卷宗被粗暴翻动的声音。
萧云安始终冷眼旁观,一言不发,只是处理着自己手头的情报。他几乎已经给萧云澈下了定论——一个被宠坏的、头脑简单的皇子,父皇派他来,或许真的只是为了恶心自己,拖慢自己的进度。
然而,就在第三天下午,当萧云安以为今天又将在这位七弟的抱怨声中结束时,意外发生了。
“五哥!你快来看!这个叫杜渊的,是不是个傻子啊!”
萧云澈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奋。
萧云安抬起头,只见萧云澈拿着几张纸,献宝似的冲到他面前。
“你看你看,”萧云澈将那几张纸摊在萧云安的桌上,指指点点,“这个杜渊,只是个从六品的城门卫副尉,对吧?可他的名字,居然出现在了工部的军械采买清单上,虽然只是个副署的名字。然后,你看这里,礼部侍郎公子举办的诗会上,宾客名单里也有他!最可笑的是这个,这是户部的一张钱粮调拨单,数目不大,是给城西一个马场买草料的,经手人里,居然也有他!”
萧云澈挠着头,一脸的困惑不解。
“你说奇不奇怪?一个管城门的,跟工部、礼部、户部,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地方全扯上了关系。他这人脉也太广了吧?还是说,京城里有好几个叫杜渊的?可这笔迹,看着又像是一个人签的。五哥,你说他是不是到处冒名顶替,骗吃骗喝啊?”
萧云安的目光,在那几张纸上凝固了。
他的呼吸,在这一刻,似乎都停顿了一下。
他没有理会萧云澈那天真的猜测,脑子里却掀起了巨浪。
城门卫副尉,掌管城防调度。
工部军械采买,接触武器装备。
礼部侍郎,太子太傅的门生,是太子党的文官核心。
户部草料调拨,供给马场……京郊最大的那个马场,明面上是官办,暗地里却是太子养私兵的据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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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条线索,任何一条单独拿出来,都毫不起眼,混在浩如烟海的卷宗里,就像是几颗不起眼的沙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