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童年的烙印

“听说你爹不要你们了,把你和你那舞女母亲丢在这里等死?”

“跪下,学两声狗叫,就让你过去!”

推搡,辱骂,污秽的泥巴扔在他单薄的衣衫上。嬴政紧紧咬着下唇,一声不吭,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为首的那个少年,将那人的容貌、那嚣张的神情,刻在了心底。没有援手,周围的邯郸市民只是远远看着,指指点点,眼神中有好奇,有怜悯,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。

那一刻,他感受到了极致的屈辱,也品尝到了权力(哪怕是孩童间欺压的权力)的滋味。为什么他们敢欺辱我?因为我是秦人?因为我是质子?因为我不够强?因为……这里没有能保护我的“法”?混乱的人心,混乱的世道,一切都需要靠最原始的力量和算计来争夺。

他最终没有哭,也没有求饶,只是用尽力气,一头撞向为首少年的肚子,在对方的痛呼和其他人的愣神中,像一只受伤的小兽,冲出了包围,逃回了那座冰冷的“囚笼”。身后是那些少年气急败坏的叫骂和追赶,但他跑得更快了,街道两旁的景物在眼中扭曲、模糊,只剩下一种刻骨的恨意和对“安全边界”的疯狂渴望。

质子府邸也并非避风港。仆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,总会若有若无地飘进他敏感的耳朵里。

“听说秦国又打仗了?会不会迁怒于我们?”

“这位小主子,将来能不能回国都难说……”

“夫人她……唉,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。”

言语如同无形的刀子,切割着本就脆弱的安全感。他亲眼见过,一个平日里对他还算和善的老仆,因为被赵国官吏许以重利,试图偷走母亲珍藏的一些首饰,事情败露后,那老仆磕头求饶,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家人的艰难,与之前的忠诚判若两人。

信任成了一种奢侈品。人心,是比赵国严冬更冷的东西。你永远不知道微笑的背后藏着什么,恭敬的下面掩盖着什么。这种对人性不确定性的深刻认知,让他日后对臣子的忠诚始终抱有根深蒂固的怀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