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京的态度暧昧不明,国际的舆论隔靴搔痒,而日本人的威胁,却是一日紧过一日。
他想起了白日前来探望的蒋士云,她那优雅依旧却难掩风霜的容颜,那欲言又止的眼神。
她也在这漩涡中挣扎吧?为了他,在南京那权力的泥沼里周旋。
还有一荻……想到赵一荻,他心中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,随即又被更深的愧疚淹没。她将最好的年华,陪他耗在这无尽的等待与囚禁之中。
未来?他还有未来吗?
是继续在这山中虚耗光阴,直到外界彻底将他遗忘?
还是像今夜这般,不断有忠勇之士为他抛头颅、洒热血,徒增伤亡?抑或……南京方面最终会迫于压力,给他一个所谓的“交代”?那交代,又会是什么?
他不知道。前路迷雾重重,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。
窗外,山风似乎更急了些,吹动着干枯的梅枝,发出簌簌的声响,像是阵亡将士亡魂的低泣。那点点残雪,在星光照耀下,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,如同无数双不肯瞑目的眼睛,在暗夜里静静地注视着他。
他猛地转过身,不想再看。
书房里一片死寂,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,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、沉重。
他走到书案前,案上还摊开着白日里写了一半的“静待天时”四个字,墨迹早已干透。那“静”字,此刻看来,是何等的苍白与无奈。
他伸出手,指尖拂过那冰冷的纸张,感受着宣纸粗糙的纹理。
或许,他唯一能做的,真的只剩下这无力的“静待”了。等待一个未知的转机,等待历史的洪流最终将他带向何方。
只是这等待的代价,太沉重了。沉重到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独自站在这寒夜的孤灯下,身影被拉得细长,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窗外的残雪依旧映着微光,映照着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沉郁,与眼眸深处,那不曾真正熄灭的、却又被现实牢牢禁锢的星火。
“哎!汉卿啊!想当年气吞万里如虎,怎料得虎落平阳,关山难越。你的路,究竟在何方啊……”
这无声的叩问,在死寂的书房里激荡,却撞不出丝毫回响,只沉沉地落回他的心间,砸出更深的空洞。
他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,越过院墙,试图望向那不可见的北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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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里是东北,是根,是来处。
恍惚间,他似乎闻到了黑土地上大豆高粱成熟时的清香,听到了松花江开冻时冰凌碰撞的轰鸣,看到了北大营操练时卷起的漫天尘土……
那些鲜活的生命,那些信任他的脸庞,他的乡亲,他的兵。
他们如今何在?是在关内流浪,是在战场上与日寇拼杀,还是……早已化作了故乡土地下无人祭奠的白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