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几多钱?”江盛雄沉声问。
“十三蚊。”
江盛雄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,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蚊纸和几枚硬币,数清楚了递过去。他宁愿在外面跟人拼命,也不想在女儿面前,从腰间那个帆布袋里掏钱。
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,最后也最顽固的尊严。
下了车,一股热浪夹杂着工厂特有的噪音扑面而来。远处,巨大的烟囱正冒着滚滚浓烟,货车行驶的轰鸣声,机器捶打的撞击声,交织成一曲粗粝而雄壮的工业交响乐。
这里没有城寨的阴暗与压抑,只有一种火热的、向上的、充满了力量的感觉。
江盛雄看着这片陌生的土地,眉头紧锁,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警惕。
而江小朵,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那混杂着硫化物和金属粉尘的空气,在她闻来,竟是如此的香甜。
她的眼中,闪烁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。
“老豆,这里简直是天堂!”
江盛雄看了一眼自家女儿那副陶醉的模样,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冒着黑烟的厂房和行色匆匆的工人,实在无法理解“天堂”这两个字从何而来。
他只觉得吵,觉得乱。
小主,
“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,顺便等个人。” 江盛雄带着江小朵,钻进了一家路边的茶餐厅。
茶餐厅里人声鼎沸,伙计端着餐盘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,嘴里用粤语高声喊着单。江盛雄找了个最角落的卡座,让江小朵坐里面,自己则像一尊门神,挡在了外面。
“两碗餐蛋面,一杯冻柠茶,一杯…… 小朵你想喝什么?”
“一样。”
江盛雄现在是有钱人了,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。但那股混江湖时养成的警惕,却丝毫未减。他的屁股只坐了半边凳子,眼神像雷达一样,扫视着进出的每一个人。
他不是在等人,他是在等一个信号。
大概过了十分钟,一个穿着蓝色工装,头发花白,身形佝偻的男人走进了茶餐厅。他看起来五十多岁,满脸风霜,一双眼睛浑浊无光,走起路来还有些跛。
他径直走到柜台,买了一包廉价的香烟,然后就像没看到江盛雄一样,转身走了出去。
江盛雄的眼神动了动,对江小朵说:“你在这儿吃,别乱跑,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说完,他便起身跟了出去。
江小朵默不作声地吃着面。她知道,父亲要去见的,就是他关系网里的第一个节点。
茶餐厅外,一个偏僻的后巷。
江盛雄和那个跛脚男人相对而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