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九蹲在瓦檐上,焦黑的半张脸被火把映得忽明忽暗。
暴民们举着松枝火把,有人扛着锄头,有人攥着菜刀,为首的老屠户挥着杀猪刀喊:妖女引灰入城,烧了药堂断邪根! 他看见白桃的药柜被推倒,《千金方》的残页在火里蜷成黑蝴蝶,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白桃蹲在药柜前教他认药材的样子——她说紫苏解表,黄连清热,可这世间最毒的,从来不是药材。
烧啊!有人将火把扔向窗棂。
陆九的手指扣住瓦当,指节发白。
他本打算等白桃回来,用易容术扮成货郎,带她去苏州看评弹,可此刻浓烟裹着焦糊味钻进鼻腔,他突然想起自己真实的脸——在重庆被炸塌的军火库里,被弹片划得支离破碎的脸。
我叫陆九。他站起来,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铜钟。
人群安静了一瞬。
陆九扯住脸上的人皮面具,残胶粘住血肉,他咬着牙一撕,半张焦黑的脸皮连着碎肉被扯下,露出下面凹凸不平的伤疤。
鲜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瓦上,他却笑了:不是影子,不是替身,是陆九。
要烧就烧我,别碰药堂一根木头。
火把的光映着他的眼睛。
人群里有个老头突然踉跄两步,手里的火把地掉在地上:这眼神......民国二十六年,我在中华门见过这样的眼神。
那小子背了三箱粮食,分给我们这些没饭吃的,炸弹炸断他一条腿,他还在笑,说总能活的,总能问的......
总能问的像颗火星,落进人群里。
小梅是在这时走进火场的。
她怀里抱着半块铜符,是从地宫废墟里捡的,边缘还沾着灰流。
笛声不是从笛孔里出来的,是从她喉咙里,从每一次呼吸里。
短促的是,绵长的是,颤抖的尾音是?
她想起白桃教她扎针时说:问比答重要,因为问是活着的证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