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8章 火熄之前,有人添柴

白桃的指尖还沾着炭粉的凉,晨雾里飘来灶下柴草的烟火气。

她顺着巷口往南走,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乌,老槐树的影子在墙根缩成团,像谁没写完的字。

转过弯时,那面熟悉的墙突然撞进视线——昔日她祖父摆问诊席的地方,墙垣上的炭笔字没了,新抹的黄泥泛着湿意,上面贴着张告示,墨迹未干:正心守序,勿妄言非——官办识字班立。

她的脚步顿住。

风掀起告示一角,露出底下被黄泥覆盖的斑驳痕迹,像道新结的痂。

白桃蹲下身,袖中银针滑入掌心。

这根针跟了她七年,是药王宗传下的问毒针,遇卦象会震颤。

她轻轻划开泥面,针尖刚触到墙皮,指节突然发麻——银针在掌心跳动,频率像极了《坤卦》初六的爻辞:履霜,坚冰至。

白小姐?

挑水的王婶从巷口过来,水桶晃出的水溅湿了白桃的鞋尖。

她迅速收针入袖,抬头时已带了笑:早,王婶,这墙是今早新抹的?

昨儿后半夜来的人,敲锣打鼓的。王婶压低声音,桶沿的水珠滴在告示上,说是要教小娃们识正字,可我家二柱说,他们写的字没圈儿,像个没嘴的哑吧。

白桃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
她望着王婶担水的背影消失在巷尾,转身时衣角扫过墙根的野菊。

子时三刻潜入识字班厨房的计划在脑子里转,药箱里还剩半瓶归元汤,混在姜糖粥里最妙——那是小娃们最爱的甜粥,药性温和,能引梦。

午后的日头晒得人发倦。

白桃坐在药铺后堂,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,耳尖却竖着听前堂动静。白先生,张阿婆的咳嗽药。学徒小林的声音刚落,她就听见门外传来学童的嬉闹声。走呀,去喝糖粥!

夜色漫进窗棂时,白桃的布鞋底沾了厨房的灶灰。

她蹲在灶前,归元汤顺着木勺流进粥锅,米香混着草药的苦,在热气里散成一团雾。明早这锅粥,够三十个小娃喝。她数着灶台上的粗瓷碗,指腹蹭过碗沿的豁口,像在摸小娃们参差不齐的牙。

次日辰时三刻,识字班的哭嚎声穿透了半条街。

白桃在药铺门口磨药,看见教习跌跌撞撞跑出来,怀里的课本撒了一地。他们、他们午睡时都在说梦话!教习的眼镜歪在鼻梁上,你们教的字少了一笔,我翻课本——他捡起本《识字启蒙》,指着字页,真缺了!

白桃低头搅着药碾子,石磨压碎的薄荷香漫上来,掩住了嘴角的笑意。

与此同时,秦淮河码头的咸腥气里混着争执声。

陆九蹲在缆绳堆里补渔网,余光扫过舱壁——那片被水手们围起来的墙面,字的炭痕还在,可他知道,昨夜有人在字上动了手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