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彻离开了,带着那句看似随意却重逾千斤的“邀约”,留下了满室若有似无的龙涎香,和一颗在沈清弦胸腔里怦怦直跳、久久无法平息的心。
锦书和添香指挥着宫人轻手轻脚地收拾完膳桌,又将殿内熏上安神的百合香,这才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,悄声退下,将这片静谧的空间完全留给了她们的主子。
殿内烛火被拨得暗了些,只留床边两盏宫灯,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。沈清弦独自坐在梳妆台前,拆下发髻上的簪环,如墨青丝披散下来,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白皙。铜镜中映出的面容,褪去了脂粉,带着沐浴后的清爽,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、混杂着困惑、悸动和隐隐期待的绯红。
她抬手,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耳垂,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。又想起晚膳时,他一次次沉默却精准地将她喜爱的菜肴推到她面前,记得她不吃姜,甚至……记得她好奇尝试的茱萸。
这些细碎的、被他以帝王之尊却自然而然做出来的小事,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,一点点凿穿了她辛苦筑起的心防。
“影子……早已是你了。”
他白日里那句未曾说完、被她固执追问的话,此刻伴随着他晚间的举动,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她的思绪。
他是不是……想表达这个意思?
所以,他才用这种方式,笨拙又强势地,重新踏入她的领地,宣告他的存在,也……确认她的存在?
沈清弦甩了甩头,试图将这些纷乱的念头驱散。她吹熄了梳妆台的烛火,走到床边,躺了下去。锦被柔软,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,但她却毫无睡意,睁着眼睛,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花纹,脑海中全是萧彻那双深邃的、在烛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的眼眸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,即将沉入梦乡之际,殿外似乎传来极其细微的动静,像是衣衫摩擦的窸窣声,又像是极轻的脚步声。
她瞬间惊醒,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。
是错觉吗?
长春宫守卫森严,尤其是在这深夜……
然而,那细微的声响并未再次响起。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重新放松下来时,寝殿的门,却被极轻、极缓地推开了。
一道高大的、熟悉的身影,披着殿外清冷的月光,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。
是萧彻!
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?!
沈清弦的心脏猛地收缩,几乎要跳出喉咙口!她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,放缓呼吸,装作已然熟睡的模样,全身的感官却在瞬间绷紧到了极致。
他来做什么?!
萧彻的脚步很轻,落地无声,如同暗夜中优雅而危险的猎豹。他径直走到床边,停了下来。
沈清弦能感受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、极具存在感的目光,那目光如同实质,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脸颊,她的眉眼,她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。她拼命控制着自己,不露出一丝破绽,掌心却已沁出了薄汗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。
殿内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,以及……他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