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到正事,梁山伯从怀里摸出那片香炉残片。青铜色的碎片上,抗遗忘木纹正和他手背上的纹路呼应着发亮,像两片正在呼吸的叶子。
“他说‘快带她走’。” 梁山伯的拇指摩挲着残片边缘,“‘她’指的是你,对不对?”
祝英台没说话,只是低头盯着那片残片。上面的木纹蜿蜒曲折,竟和她腕间符文的某一段惊人地相似。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泛黄的账簿,某一页被血浸过的地方,也有这样的纹路。
“这残片……” 她指尖刚触到青铜面,就被梁山伯轻轻按住。
“别碰。” 他的声音沉了些,“刚才在水里,它吸了黑鱼精的怨念,还带着寒气。”
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,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。祝英台忽然觉得,方才在岸上感受到的灵魂震颤不是错觉 —— 他们的心跳、呼吸,甚至连木纹亮起的频率,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一致。
“你怕它伤着我?” 她抬头看他,月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,“可你刚才在水里,为了抓它,连命都快不顾了。”
这话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委屈,像小时候弄丢了他送的蝴蝶风筝时,堵在喉咙口的那点涩。梁山伯听得一怔,忽然意识到,她不是在怪他冒险,是在怕 —— 怕他像鲁班的虚影那样,只留下一句嘱咐就消失。
他反手握住她的手,指腹蹭过她腕间发烫的符文。那里的皮肤因为常年被符文灼烤,比别处更细腻些,此刻却烫得像揣了颗小太阳。
“因为它能保护你。” 梁山伯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“鲁班在夏朝刻下这纹路,就是为了挡住‘遗忘’。现在,它也能挡住神族的清算。”
祝英台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总是这样,连冒险的理由都绕着她转。她忽然想起刚才水链炸开时,那些被驱散的黑雾里,似乎闪过无数双绝望的眼睛 —— 那是历代被遗忘的反抗者。而此刻,他们握着的不仅是一块青铜残片,是千百年都没被水冲散的执念。
“那我们一起带它走。” 她踮起脚尖,把额头轻轻抵在他胸口,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,和残片上木纹的震动合着拍,“你不许再一个人往危险里钻,否则……”
“否则怎样?” 梁山伯低头,鼻尖快碰到她发顶,闻到她发间混着湖水和草木的清香。
“否则我就用这水链把你锁起来。” 祝英台的声音闷闷的,带着点耍赖的认真,“像你说的,让它变成‘我们’的锁链,不是神族的。”
风穿过芦苇荡,沙沙地响。梁山伯笑起来,胸腔的震动透过额头传过来,像春日里融雪的溪流,暖得让人发困。他抬手,轻轻按住她后脑勺,让她靠得更稳些。
“好。” 他说,“都听你的。”
残片上的木纹忽然亮了起来,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一片青绿。远处的三潭印月,石塔的影子在水里轻轻摇晃,像在为这两句简单的承诺,轻轻打着节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