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望着殿外竹影,像是在透过这层绿意望穿千年光阴:“你可记得初代镜奴最后的去向?”
林远萧摇头,发间珠钗轻晃。
她在邻宗典籍里翻到过“镜奴”二字,却只言片语——说是玉瑶宗为仙子历劫设下的活棋,以凡躯承劫火,替仙骨挡业障。
可“初代”二字,连最古老的密卷都未记载。
“看。”玉清婉袖袍轻扬,三缕月华从穹顶垂落,在虚空织成半透明的古卷。
林远萧瞳孔骤缩——那卷中影像是活的!
星河流转的背景里,一名玄甲男子背对众生,左眼裂开蛛网状的金纹,手中青铜镜泛着幽光。
镜中倒影不是他的面容,而是九十九位仙子,每一滴泪都凝成血珠,顺着镜面沟壑汇入下方的祭坛。
“这是......”林远萧踉跄半步,后腰抵上鎏金香炉,“镜中泪?”
“初代镜奴以逆命之瞳碎镜,换九十九位仙子跳出情劫轮回。”玉清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他的魂魄融入镜灵,躯体却被混沌裂隙卷走。
三百年后,玉瑶宗在祭坛残垣里捡到半块青铜镜,镜背刻着’返照‘二字——凡碎镜重生者,必留此痕。“
林远萧突然想起昨夜禁地那幕:墨羽昏迷时,左眼黑纹游走的轨迹,竟与镜中男子金纹的走向如出一辙。
她猛地抬头,正撞进玉清婉的目光里——那双眼底翻涌的情绪,不似仙尊,倒像被旧梦缠住的凡人。
“所以墨羽......”
“是镜灵转世,还是镜奴残魂?”玉清婉替她说完,指尖拂过古卷影像,镜中仙子的泪突然加速坠落,在虚空中连成血线,“无人知晓。
但他的出现,让断了千年的’返照之痕‘重现在玉瑶宗。“
殿外,白若薇的鼻尖突然泛起酸意。
她正踮脚替墨羽理被风吹乱的发绳,忽觉寒风里多了股腥气,像被血浸过的铁锈。
抬头望去,灵瑶殿方向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乌云,形状像极了她画符时失控的漩涡阵——中心黑得发亮,边缘却泛着诡异的紫,似有混沌气息正顺着云隙往人间渗。
“阿羽哥哥!”她拽紧墨羽的衣袖,声音发颤,“你看灵瑶殿上头!”
墨羽顺着她的指尖望去,左眼突然发烫,像是被谁隔着眼皮点了团火。
他想起被掳走的那个夜晚,混沌祭坛上空的云也是这般翻涌,当时灵雪瑶塞给他的《情劫录》里,玄甲男子的左眼金纹,此刻正顺着他的眼尾往太阳穴爬。
“那是......”他伸手按住左眼,指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,“混沌裂隙的气息。”
白若薇的符笔突然在袖中发烫。
她慌忙摸出那支刻着桃花纹的笔,笔杆上的符纹正泛着红光——这是她改良的“天机预警符”,只有天地将变时才会显兆。“之前在典籍里看过,说混沌裂隙开启前,天象会现‘逆云’,是魔修要搞事的征兆!”她攥紧符笔,发顶的绒球跟着颤抖,“灵瑶殿是宗门禁地,藏着《情劫录》和历代仙子的情劫印记,要是被魔修......”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墨羽打断她,左手仍按在发烫的左眼上。
他能感觉到那道黑纹在皮肤下游走,像在指引方向——灵瑶殿后殿的偏房,那间总锁着铜锁的密室。
灵雪瑶曾说过,那里存着初代镜奴的残卷。“若薇,你去丹房找清霜师姐要十张定身符,再去符阵堂取三枚破妄钉。
我去藏书阁拿《古镜录》,半个时辰后在灵瑶殿后殿汇合。“
“你疯了?”白若薇急得跺脚,符笔在掌心压出红印,“灵瑶殿后殿有三重禁制,你上次陪我修符阵时,碰了下门环就被电得跳脚!”
“可现在只有那里可能藏着阻止裂隙的办法。”墨羽扯下腰间的玉牌——这是玉清婉赐的“范例”特权牌,能开宗内大部分禁制,“而且......”他低头看向白若薇发间的绒球,那是他用捡来的彩线编的,“我答应过要护着你,不能让你涉险。”
白若薇的眼眶突然发酸。
她想起前日墨羽替她挡符阵反噬时,后背被灼出的焦痕;想起他总把最甜的糖人塞给她,自己只啃干馍;想起刚才在月华殿外,他问“你会怕我吗”时,眼底的惶惑像被雨打湿的小兽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她把符笔往腰间一插,拽着他的手腕就往灵瑶殿跑,“定身符和破妄钉我带着呢,今早怕符阵堂关门,特意多备了两张。
阿羽哥哥要是敢甩开我,我就用捆仙索把你绑在丹房!“
墨羽被她拽得踉跄,却在转身时瞥见月华殿的飞檐。
林远萧的身影正立在台阶上,袖角的香灰在风里打着旋儿。
她望着他们跑远的方向,嘴唇动了动,最终只是抬手,把那枚刻着赤纹的玉简按在心口。
月华殿内,玉清婉望着虚空里逐渐消散的古卷影像,指尖还残留着镜中血泪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