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后颈的印记与林远萧的蝶影重叠,在虚空中映出一面青铜巨镜。
镜中,年轻的玉清婉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,那少年后颈,有着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蝶形印记。
“原来……”我轻声呢喃,“原来你说的‘曾相识’,是这个意思。”
赤焰战铠的长枪已刺破云层。
静虚殿的青铜镜突然发出轰鸣,镜面的灰雾彻底消散,映出我们三人的影子——不,是四个影子。
第四个影子穿着褪色的玄铁战铠,后颈的蝶印泛着金光,正对着我们笑。
“宿命重续,镜奴醒矣。”
那是我从未听过的声音,却像刻在灵魂里的旧曲。
静室檀香被风卷得忽明忽暗,玉清婉广袖垂落的手突然抬起,指尖凝出一缕幽光。
那光团在掌心流转片刻,竟化出一道缠绕黑焰的古老印记——纹路扭曲如蛇,正与墨羽左眼觉醒时在镜中见过的暗纹分毫不差。
“此乃‘魂蚀镜咒’遗痕。”她声音沉得像压了千年玄冰,“专噬轮回之识,唯‘镜奴’血脉可承。”
墨羽后颈的蝶形印记突然灼痛,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魂。
他踉跄半步,撞在身后的檀木案角上,案头茶盏“叮”地一声翻倒,热茶泼湿了鞋袜却浑然不觉。
混沌祭坛的画面如潮水倒灌——赤焰战铠的魔修站在血光里,指尖挑着他的一缕魂魄,嘴角咧开的笑比黑焰更烫:“你终于来了......等了三世。”
原来不是偶然。
不是灵根驳杂被选中,不是天外神光随机垂怜。
他在荒原被雷劈得半死时攥着的半块残玉,在山路上救过的受伤白狐,在小破庙避雨时捡到的青铜镜碎片......所有被他当作“巧合”的事,此刻在脑海里连成一条线,线的尽头是这道噬魂的咒。
“师姐?”白若薇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小丫头不知何时退到了门边,怀里的符筒歪着,几张黄符正无风自燃,火星子噼里啪啦掉在她绣着玉兰花的裙角上。
她手忙脚乱去拍,却越拍越急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前日我布同心阵,阵眼突然冒黑气;昨日炼情丝符,笔尖渗血......原来、原来我们练的情劫模拟,是在......是在喂养这邪术?”
林远萧背在身后的手攥得发白。
袖中密令玉简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——那是他上月趁白若薇不注意,将墨羽后颈印记的事传回师门的密信。
若早知道这印记关联着禁忌,他宁可被宗门罚去扫百年茅厕,也不该动这贪功的心思。
此刻他望着墨羽泛白的脸,喉结动了动,终究没说出“对不起”三个字。
卧底任务本就如履薄冰,如今再添这层因果,师门若知晓他引出这等祸事......
“今日所言,若有一字外泄。”玉清婉突然抬手,指尖凝出的神念如银链般缠住静室四角。
檀香瞬间被截断,空气里只剩下她染血帕子的腥气,“天地共诛。”
最后四字落地时,她的目光扫过墨羽的后颈。
那道蝶形印记此刻泛着暗金,与林远萧袖中若隐若现的蝶影交相辉映。
她的指尖不可察觉地颤了颤,像是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,又像是要抓住什么正在消散的幻影。
墨羽望着她颤抖的指尖,突然想起前日在藏经阁翻到的《玉瑶志》。
卷末残页里夹着半张旧画,画中女子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,少年后颈的蝶印与他的一模一样。
当时他只当是古早话本里的虐恋故事,此刻却突然懂了玉清婉看他时偶尔的恍惚——原来她怀里的,是另一个“镜奴”。
“宗主。”林远萧突然开口,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,“那魔修说的‘镜奴双生’......”
“是魂蚀镜咒的共生特性。”玉清婉打断他,广袖一拂,案上的青铜灯盏“噗”地灭了。
黑暗里,她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:“镜奴血脉需成对而生,互为引,互为锁。
千年前我宗有位护宗神将,与他的影卫便是这样一对。
后来......“
“后来神将叛出,成了焚天魔域的战尊?”墨羽接口。
他后颈的灼痛已经蔓延到眼眶,逆命之瞳不受控地睁开,看见玉清婉腰间的玉清簪上缠着暗红的因果线——那线的另一端,正系在山门外那道赤焰战铠的身影上。
静室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白若薇的符灰落在她脚边,像一小堆被碾碎的星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