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下的杭州城,因突如其来的城门与码头封锁而显得躁动不安。试图出城的车马人群在城门处拥堵喧哗,得到的是守城官兵冰冷而坚决的回应:“奉布政使司与钦差大人联合钧令,全城戒严,任何人等不得出入!”恐慌如同水面的油渍,迅速扩散开来。
谢府,这座往日车水马龙、宾客盈门的豪奢府邸,此刻却大门紧闭,门楣上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孤寂地摇晃,透出一种末日将至的惶然。
内宅花厅,烛火通明。家主谢秉坤再无平日的雍容气度,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衰老雄狮,焦躁地在厅内来回踱步,脚下的金砖仿佛都要被他磨出痕迹。几名心腹管事垂手肃立,大气不敢出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谢秉坤猛地停下,抓起桌上的一个官窑茶盏,狠狠掼在地上,瓷片四溅,“早不走,晚不走,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!现在好了,全堵在城里了!周廷璋这个老滑头,他这是要拿我们谢家当投名状啊!”
“老爷息怒!”大管家硬着头皮上前,“码头那边虽然封了,但咱们在运河上还有几条隐秘的船,或许…”
“隐秘?”谢秉坤嗤笑一声,脸上满是讥讽与绝望,“张惟贤连赵德明藏在画轴里的东西都能挖出来,你以为他查不到我们那几条船?现在出去,就是自投罗网!”
他喘着粗气,眼中布满血丝:“赵德明完了,李文博也完了…下一个就是我谢秉坤!他们不会放过我的…” 他猛地抓住管家的手臂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,“你说,京里…京里会不会保我们?”
管家疼得龇牙咧嘴,却不敢挣脱,低声道:“老爷,现在…现在只怕京里也…也自身难保,或者…想要撇清关系啊…”
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谢秉坤。他松开手,踉跄着后退,瘫坐在太师椅上,喃喃道:“撇清…是啊,弃车保帅…我们就是那辆破车了…”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名护卫头领打扮的汉子匆匆进来,单膝跪地:“老爷,府外来了好多官差!带队的是…是那个姓沈的,说是奉钦差之命,要查阅我们家所有商号的账册!”
来了!到底还是来了!而且来得如此之快!
谢秉坤身体一颤,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。他闭上眼睛,良久,才用尽全身力气挥了挥手,声音嘶哑:“让他们…查吧。告诉各铺的掌柜、账房,好好…配合。”
他知道,抵抗已毫无意义,只会让结局更惨。现在,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账目做得足够干净,或者…寄希望于那渺茫的、来自京师的转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