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 小船大用

他指挥士兵将未点燃的粮草袋推下船,那些麻袋在江面上漂浮,恰好挡住了元军战船的去路。然后他带着人跳回那艘伤痕累累的哨船,此时船身已进水大半,每一次摇晃都像在呻吟。

“将军,这船快沉了!”水手哭丧着脸。常遇春却弯腰从江水中捞起一块燃烧的木板,猛地掷向旁边一艘元军战船:“沉不了!只要还能漂着,就能烧了他们的狗窝!”

木板在空中划过一道火线,恰好落在那艘战船的帆布上。干燥的帆布瞬间燃起火焰,船上的元军惊呼着扑上去扑救,却被周武等人趁机投掷的火把点燃了甲板。混乱像瘟疫般蔓延,原本井然有序的元军舰队,此刻被一艘燃烧的粮船和一艘疯狂冲撞的哨船搅成了一锅粥。

常遇春站在哨船的船头,任凭火星落在肩头。他看见西侧的元军战船开始后撤,大概是怕被火势波及;东侧的几艘船则陷入混战,有两艘船甚至撞在了一起。最妙的是那些粮船周围的护卫船,它们既想靠近灭火,又怕被哨船冲撞,只能在原地打转,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大。

“将军,您看!”周武指着北岸,声音激动得发颤。常遇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夜幕中出现了无数火把,像一条火龙正沿着江岸移动——那是徐达率领的明军主力,他们终于等到了元军水师混乱的时机,开始强渡长江。

江风突然变大,将哨船的帆布吹得鼓鼓囊囊。常遇春感到脚下的船身又下沉了几分,积水已经没过脚踝。但他毫不在意,反而张开双臂,感受着带着烟火气的风穿过胸膛。他想起小时候在淮河上撑船的父亲,父亲总说:“水无常形,船无定法,能载人过江的,就是好船。”

此刻这艘伤痕累累的哨船,载着的不仅是几十名士兵,更是一支军队的勇气。

当第一艘明军战船靠岸时,常遇春的哨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,船尾开始快速下沉。他带着士兵们跳入江水,奋力向岸边游去。冰冷的江水包裹着身体,伤口传来刺骨的疼痛,但他的心里却燃着一团火。

登上北岸的那一刻,常遇春回头望去,只见江面上已是一片火海。元军的战船在火中挣扎,不时有爆炸的巨响传来,那是船上的火药被引燃了。月光透过浓烟洒在水面上,将跳动的火焰映照得如同无数破碎的星辰。

“常将军!”徐达策马赶来,战袍上还沾着征尘,“好一招釜底抽薪!”

常遇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,咧嘴一笑:“不是釜底抽薪,是借船烧船。”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艘正在沉没的哨船,此刻它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船头露在水面上,像一枚不屈的战旗。

江风呜咽,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惨烈。但在常遇春耳中,那风声里却藏着新生的希望。他知道,从今夜开始,长江天堑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屏障,而这艘不起眼的哨船,将和那些在火中牺牲的弟兄们一起,被永远刻在大明的军功簿上。

许多年后,当常遇春已是开国功臣,镇守北疆时,还常常在雪夜想起那艘江中的哨船。他会对身边的亲兵说:“真正的战船,从不在大小,而在乘舟之人的胆气。”那时的他鬓角已染霜华,但眼中的光芒,依旧像当年在江面上一样炽热。

而那艘早已沉入江底的哨船,终究化作了一个传奇。它告诉后来者,改变战局的往往不是最庞大的舰队,而是敢于在惊涛骇浪中扬帆的勇气,是于绝境中寻得生机的智慧,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担当。这些看不见的东西,才是真正能撬动历史的支点,是永远不会沉没的战舰。

江水滔滔,千载不息。采石矶的江岸上,后来长出了一片茂密的芦苇。每当风起时,芦苇荡便会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,像是在重复着那个夜晚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