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
营内的喊杀声越来越响,夹杂着赵人的怒吼和秦军的惨叫。李斯被秦弩逼着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:你早就计划好了?
算不上计划。陈墨的目光越过他,看向营里冲出来的赵人,他们虽然穿着赵甲,手里却拿着秦军的制式长剑,我只是给他们喝了点醒酒汤。
那些被蒙武救回来的缇骑,刚才在沼泽里捞起了不少齐军丢下的酒坛,里面的酒被陈墨加了些东西——那是他从都江堰带回来的草药,能解迷药。刚才送进营的酒车里,藏着十几个燕地老乡,他们趁着李斯注意力被吸引的功夫,把掺了草药的酒分给了那些。
陈墨!你敢阴我!李斯怒吼着要反抗,却被陈墨一脚踹下马。
陈墨用剑挑着李斯的头盔,对冲出来的赵人喊道:你们看看这是谁的兵符!他从怀里掏出那块字玉佩,高高举起,当年坑杀你们父兄的,就是他背后的人!现在还想把你们当棋子,你们答应吗?
赵人们愣住了,手里的剑慢慢垂下。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往前走了一步:你说的是真的?
我陈墨在召公庙前对天发誓,若有半句假话,让我不得好死。陈墨的声音掷地有声,你们要是信我,就跟我回蓟城,我给你们疗伤,给你们土地。要是不信,现在就可以杀了我。
带疤的汉子盯着他看了半晌,突然扔掉手里的剑:我信你!当年在长平,就是你给我们送的窝头,说活着才有希望
其他赵人也纷纷扔掉武器,有的甚至哭了起来。陈墨看着他们,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:战争最可怕的不是死亡,是让活着的人忘了自己是谁。
六
夕阳把蓟城的城墙染成了金色,赵人正在蒙武的安排下出城埋锅做饭,营里飘着粟米的香气。陈墨坐在召公庙的门槛上,看着李斯被捆在断柱上,嘴里塞着布条,眼睛里满是怨毒。
太史令,赵竭求见。亲卫在旁边禀报。
陈墨点点头,赵竭低着头走进来,手里捧着个木盒:太史令,这是从淳于越怀里搜出来的,卑职之前没敢......
木盒里是半块青铜镜,正好能和陈墨之前的那半块合上。完整的镜面映出残垣断壁,也映出陈墨身后站着的人——陈砚,他的左臂缠着绷带,脸上还有烧伤的痕迹。
陈砚的声音有些沙哑,我在地道里躲了半天,听见外面没动静才出来的。
陈墨看着他,忽然觉得很累:密信是你拿走的,对吗?
陈砚点点头,从怀里掏出卷竹简,正是秦昭襄王的密信。上面写着:若秦灭燕,当以燕鼎为质,立燕王室为藩,永不加兵。落款处盖着秦昭襄王的印玺,旁边还有行小字:不韦亲启,此信可换天下。
这就是吕不韦想要的。陈砚的声音发颤,他想拿着密信要挟嬴政,让燕地成为他的封地。
陈墨展开密信,忽然发现背面还有几行字,是用朱砂写的:长平遗孤,皆在河西,以字为记,待时而动。
他猛地抬头看向陈砚:父亲日记最后那句话,到底是什么?
陈砚的嘴唇动了动,还没说出话,城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蒙武的亲卫连滚带爬地跑进来:太史令!不好了!王翦将军带着大军来了,说......说要捉拿通敌的反贼!
陈墨握紧手里的密信,看向西边的天际。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,把王翦大军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一条蛰伏的巨龙。他忽然明白,召公庙的爆炸不是结束,只是开始。吕不韦在咸阳,王翦在城外,而他手里的这封密信,到底是救命符,还是催命符?
风从断墙吹进来,带着远处的号角声。陈墨把密信塞进陈砚手里:从地道走,去临淄找田单的后人,把这个交给他们。告诉他们,吕不韦想拿燕地当筹码,咱们偏不让他如意。
陈砚刚钻进地道,王翦的先锋就已经到了庙门口。陈墨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迎了上去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这场仗,不是靠秦弩就能打赢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