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身时，阳光正好爬上对面的屋顶，金闪闪的，把瓦片上的霜气都晒化了。他终于拿出手机，点开邮件。“面试邀请”四个字跳出来时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却没像从前那样手抖。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，继续往前走。

小主，

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，贴在青石板上，跟着他一步步往前。他知道未来不会一直有这样的好天气，也许明天会下雨，也许面试会失败，也许还有更难的坎在等着。但此刻，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，闻着桂花香，想起阿婆的笑，还有那只歪头看他的麻雀—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暖烘烘的，带着点莽撞的勇气。

林间的路总是比想象中漫长。他踩着湿漉漉的落叶，每一步都陷进松软的腐殖土，靴底沾满深褐色的泥浆。晨雾还未散尽，浓绿的树冠交错成穹顶，把天光滤成朦胧的青灰色。

他数着自己的呼吸，一步，又一步。鞋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，像钟摆般规律地敲打着。偶尔有冰凉的露水从叶尖坠落，恰好落在后颈，激得他打个轻颤，却没停下脚步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前方忽然透出微光。起初只是树缝间漏下的几缕金线，随着脚步渐深，光斑在地面织成跳动的网。雾气开始消散，化作细小的水珠挂在草叶上，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。

他抬起头，看见枝叶交叠的缝隙越来越宽，暖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来，将周身的寒气一点点驱散。脚下的路渐渐干爽，露出青灰色的石板，缝隙里冒出嫩绿的新芽。

当他终于走出那片浓荫时，正午的阳光直直落在肩头，带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。他停下脚步，轻轻呼出一口气，看见白色的雾气在光束中升腾、消散。远方的山谷铺展在阳光下，像一幅被熨烫平整的锦缎。

他正沉醉于眼前的美景，突然，一只野兔从山谷中飞奔而出，后面跟着一只毛色斑斓的狐狸。野兔慌不择路地朝他这边跑来，狐狸也紧追不舍。他下意识地伸出手，野兔竟一下子躲到了他身后。狐狸追到他面前，停住了脚步，用灵动的眼睛看着他，似乎在权衡是否要从他这里把野兔抢走。他蹲下身子，摸了摸野兔的头，轻声说：“别怕，我保护你。”然后又抬头看向狐狸，温和地说：“放它一马吧，这山林这么大，总有你的食物。”奇怪的是，狐狸像是听懂了他的话，转身跑回了山谷。野兔在他身后蹭了蹭他的腿，像是在表达感谢，随后也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山林中。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，继续沿着山谷边缘前行。风里渐渐漫开草木的腥甜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湿润水汽。他拨开身前垂落的野藤，脚下的碎石路不知何时已覆上薄薄一层青苔，踩上去有些滑腻。流水声愈发清晰了，不再是远处模糊的“潺潺”，而是掺着石砾碰撞的脆响，像谁在耳边轻叩玉磬。

转过一道弯，眼前豁然亮堂起来。一挂细瀑从丈许高的崖壁垂落，银白的水线砸在下方青黑的岩石上，溅起细碎的水珠，在日头下漾出七彩的光。瀑底积成一汪碧潭，水面静得像块凝固的翡翠，只边缘处因水流注入，微微晃动着细碎的波纹。

潭边生着丛丛鸢尾，紫蓝的花瓣沾着水珠，风过时轻轻颤动。他放轻脚步走近，蹲下身掬了捧水——凉丝丝的，带着山涧特有的清冽，顺着指缝漏下去，在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。水面映出他的影子，发梢还沾着路上的草屑，眼底却亮得惊人，像落进了潭里的光，竟一点点静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