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!好啊!”卢植再次长叹,这次带着无尽的唏嘘,“玄德,你……真的长大了。昔日为师所言‘文武兼修’,你已深得其中三昧,甚至……远超出为师的预料了。”他走到刘备面前,目光慈和而深邃,“你能不忘初衷,以雷霆手段行菩萨心肠,于这尸山血海之中,仍持心中尺规,为师……甚慰!”
刘备再次躬身:“若无恩师昔日教诲,为学生奠定根基,指明方向,学生早已迷失于乱世纷争之中,或为匹夫之勇,或沦落为寇,焉有今日?恩师之言,学生一日不敢或忘!”
“不忘就好,不忘就好。”卢植欣慰地点头,拉着他的手走到沙盘前,神色转为凝重,“你来得正是时候!张角妖道与其弟张梁盘踞广宗,依城固守,其弟张宝则率另一支黄巾军北上下曲阳,互为犄角,彼此呼应。贼军虽屡遭挫败,然其根基深厚,信徒狂热,死战不退。我军兵力虽众,然攻坚伤亡巨大,且……”他压低了声音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懑与忧虑,“朝中……已有非议之声。陛下身边有小人进谗,言为师迁延不进,耗费粮秣……”
刘备心中猛地一沉!历史的车轮,那冰冷的轨迹瞬间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!左丰!那个贪婪阴险的宦官监军!他即将到来,索贿不成,便会颠倒黑白,构陷忠良!卢植被槛车押回洛阳,下狱问罪,大好战局毁于一旦!这不仅是大汉的损失,更是他刘备心中敬重的恩师,人生轨迹的巨大转折!
一股冰冷的怒火与强烈的责任感在刘备胸中升腾。他穿越而来,改变关张命运是夙愿,挽救卢植,何尝不是对这份师恩的回馈,对历史悲剧的挑战?!
“恩师!”刘备霍然起身,抱拳沉声道,“张角张梁据坚城,凭狂热之众,强攻非上策,徒增伤亡,正堕其消耗我军之计!恩师深沟高垒,围而不攻,断其外援,待其粮尽自乱,再行雷霆一击,此乃老成谋国之举!何来迁延不进之说?此必是奸佞小人,不通军务,惑乱圣听!”
卢植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和欣慰,但更多的仍是无奈:“玄德知我。然……朝堂之上,众口铄金……”
“恩师!”刘备目光灼灼,语气斩钉截铁,“学生既来,愿为恩师分忧!恳请恩师将学生及本部千骑,置于帐前听用!学生愿为先锋,或扰敌粮道,或寻机破其犄角,必竭尽全力,为恩师打开局面!早日击破张角,则宵小之言,不攻自破!”
卢植看着刘备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赤诚,心中感动莫名。他知道这是弟子在用自己的方式,分担压力,维护于他。“好!”卢植不再犹豫,朗声道,“玄德忠勇可嘉!本帅便命你为先锋校尉,领本部千骑,归中军直辖!准你便宜行事,寻机破敌!关、张二位壮士,亦听你调遣!”
刘备没有丝毫犹豫,抱拳朗声道:“学生刘备,及麾下所有将士,愿听恩师调遣!刀山火海,绝不皱眉头!”
“好!”卢植脸上露出了数月来最为舒心的笑容,“有你在此,为师肩头这千斤重担,仿佛也轻了几分!去吧,先去安顿好你的人马。关、张二位壮士的威名,为师亦早有耳闻,稍后定要一见。今晚,为师设下简单军宴,为你接风洗尘!你我师徒,今夜定要好好叙谈一番!”
“谢恩师!”刘备再次深深一揖。
退出中军大帐,傍晚的凉风拂面而来,带着战场特有的肃杀。刘备缓缓抬起头,望向西方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血色残阳,广宗城巨大的阴影在其映照下,仿佛更加狰狞。
老师老了,憔悴了。肩上的压力,远比想象中更为沉重。朝廷的猜忌,战事的胶着,麾下派系的错综复杂……这一切,都远非幽州、青州那般简单。
但,他来了。
带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,带着特种兵的铁血意志,带着汉昭烈帝的仁德初心,更带着关张这两柄绝世利刃,以及一千名历经血火、可堪一战的铁骑!
他深吸一口气,胸中浊气尽吐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。
广宗,张角。
这盘天下棋局的核心战场,我刘玄德,正式入局了!
他大步走向辕门外,那里,关羽、张飞正如同两座沉默的山岳,在暮色中等候着他。千骑肃立,无声,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战意,在血色的夕阳下缓缓升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