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爱的波妞:
厨房瓷砖上还残留着昨晚的一滴酱油渍,像一幅抽象画。
那是我端鱼时手滑,汤汁泼出来的杰作。
此刻,阳光斜斜照进来,把渍痕晒得发亮,突然就想起你蹲在地上擦瓷砖的样子,背影在吊灯下缩成小小的一团,嘴里还哼着跑调的《月光》:
“弯弯月光下,幸福路也许漫长,像烟花闪着微亮的光芒,乘着微风……”
其实 从你进门脱鞋时,我就开始发慌。
你鼻尖动了动,笑着说“是糖醋排骨的香味吧”,可只有我知道,那锅排骨在砂锅里炖糊了三次,最后只好倒了半瓶醋掩盖焦味,连姜片都切得歪歪扭扭,像被啃过的月亮。
你坐在餐桌旁翻我写废的菜谱,铅笔字在“盐少许”三个字上涂了又改,最后画了个哭脸。
“这是哪位大厨的失败笔记?”
你指尖敲着纸页笑,我正往桌上端拍黄瓜,听见这话差点,把盘子扣在你头上——
那黄瓜切得有粗有细,盐撒多了,我偷偷加了三回凉开水,现在尝起来寡淡得像洗锅水。
“尝尝这个。”
我把米饭往你面前推,碗沿沾着粒米,是刚才盛饭时手抖洒的。
你拿起筷子夹排骨,我盯着你的侧脸屏住呼吸,看见你咬下去的瞬间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,随即又舒展开,喉结动了动,咽下去了。
“嗯,比上次进步了。”
你夹第二块时,筷子碰到碗沿叮当作响,“上次的鱼,鱼刺都炖酥了,这次排骨还能啃出肉香。”
我突然想起,上周炖鱼的事。
那天,你刚夹起一块带皮的鱼肉,还没来得及嚼,喉结猛地一滚,随即就弯下腰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指节攥着桌沿发白,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,像一根被拉紧的弦。
我慌得手忙脚乱去拿醋瓶,转身时却看见你抬起头,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,嘴角却扯出个笑来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
“这鱼……这鱼有脾气,得慢慢对付。”
你说这话时,右手还在胸口轻轻拍着,左手却悄悄把那块没吃完的鱼肉,夹回我碗里。
骨碟里的鱼刺,摆得整整齐齐,最上面那根细刺尖尖的,闪着银光——
后来我才发现,那根刺比绣花针还细,定是扎得极疼的。
我往你嘴里塞醋时,你皱着眉咽下去,酸得直眨眼睛,却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:
“你看,它知道是你做的,舍不得让我囫囵吞下去,想多留会儿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