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王赵琰通过神秘人传递来的情报,如同暗夜中的北斗,为深陷重围的林小满指明了反击的具体方向。王巡检与“八珍楼”的利益勾连,江南漕帮可能的异动,这些精准的信息,将原本隐藏在迷雾后的敌人轮廓,清晰地勾勒了出来。
然而,知晓了敌人的弱点,并不意味着就能轻易击倒。如何利用这些信息,发起有效的反击,依然是一个棘手的难题。直接告发王巡检?且不说证据是否充分,民告官本就艰难,更何况对方在开封府内必有党羽,打蛇不死,反遭其噬。警告漕帮舵主?更是无从下手,反而可能打草惊蛇。
林小满深知,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,贸然的正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。她需要更巧妙、更根本的破局之道。但眼下最紧迫的,是如何在官府持续刁难、谣言余波未平的情况下,让“林记”先活下去。
暂停营业的威胁虽暂时缓解,但生意一落千丈是不争的事实。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不再,仅靠一些念旧的老主顾和零星好奇的尝鲜者,营收远不足以支撑日益增长的成本(包括打点官府的开销和漕帮渠道的高昂费用)。铺子里冷清的氛围,像无形的鞭子,抽打着每个人的心。
一日午后,林小满正对着账本发愁,林老实唉声叹气地凑过来:“小满啊,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我看……要不咱们也学学别人,把价钱降一降?薄利多销,先把人气拉回来再说?你看街口那家新开的包子铺,价钱只有咱们一半,生意好得很哩!”
降价?林小满心中一动。这似乎是眼下最直接、最本能的自救方式。面对客流流失,降低门槛,吸引价格敏感的顾客,确是商家的常见手段。连留下的两个伙计也偷偷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,显然也有此意。
一时间,“降价求生”的念头,占据了林小满的思绪。她甚至开始盘算,哪些点心的成本可以压缩,价格可以下调多少幅度。
然而,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了一整夜后,第二天清晨,当她看着灶台上那些精心挑选的优质原料,看着自己耗费心血设计的点心造型时,一股强烈的不甘和疑虑涌上心头。
降价,真的能救“林记”吗?
“林记”立足的根本,是“神仙包”的独特口感,是“百花烧卖”的巧思技艺,是“四神福寿糕”的养生理念,是那份对食材和手艺的极致追求。这一切,都建立在“价值”之上。一旦降价,必然意味着在原料或工艺上妥协。用次一等的肉馅,减少蟹黄的用量,简化繁琐的造型……那么,“林记”还是那个“林记”吗?和街边那些寻常包子铺又有何区别?
这岂不是正中了苏清远的下怀?他用谣言诋毁“林记”的价值,若自己主动降价,岂不是变相承认了“林记”不值原来的价钱?这无疑是自毁长城!即便暂时拉回一些客流,也永远失去了品牌立足的根基,再也无法与“八珍楼”这类高端食肆竞争,最终只会沦落为一家平庸的廉价小店。
可是,不降价,眼前的生存危机又如何渡过?理想不能当饭吃。就在这价值与生存的两难抉择中,林小满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和迷茫。
就在她举棋不定、备受煎熬之际,一个意想不到的“点拨”,悄然而至。
这日傍晚,天色阴沉,细雨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下。铺子里没有客人,林小满独自坐在柜台后,对着空荡的店堂发呆。一阵轻微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湿滑石板路的声音由远及近,停在了铺子门外。
林小满抬头望去,只见一辆看似普通、却用料极为考究的青篷马车停在雨中,车帘掀开,一身素色常服的赵琰,撑着油纸伞,缓步走了下来。他依旧只带了那名沉默的随从,如同一次寻常的拜访。
林小满心中一惊,连忙起身相迎。自上次雨中解围后,赵琰再未现身,此刻到来,意欲何为?
“赵公子。”她恭敬行礼,将赵琰请入店内落座,亲自奉上热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