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并非一把常见的武器。
它的设计语言带着上个世纪中叶冷战时期的严谨与固执,枪身线条优雅而独特,尤其是那个标志性的握把保险。
烤蓝的钢材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内敛而危险的光泽。
枪口,一个小小的、完美的圆形深渊,不偏不倚地对着扎亚茨的脸。
扎亚茨没有犹豫。
森冷的、指向性的杀意,瞬间切断了他大脑中所有负责思考的区域。
恐惧接管了他的身体,让他选择了最直接的生存策略:遵从。
他的手有些微颤地搭上车门内侧的把手,伴随着一声轻响,打开了车门锁。
就在他准备推门而出时,一声爆响震彻耳膜。
砰!
子弹以惊人的速度击中了卡罗拉车头前方的地面,迸射出的水泥碎屑有几粒甚至弹到了车门上,发出清脆的叮当声。
扎亚茨整个人瞬间缩回了车内,后背紧紧贴住了座椅。
“别开枪,我——”
他下意识地高声喊道,试图解释或求饶,但话未说完,便被对方立刻打断。
“手。”
男人的声音简洁而有力,带着不容回绝的命令口吻,
“先把手伸出来,让我看到。
然后,人再出来。”
扎亚茨依照对方的指令行动。
他先是将双手缓缓举起,伸出车门外,掌心向外张开。
他没经历过这种场景,至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大危险,不过是几年前在夜晚的街角被一个瘾君子持刀抢劫。
被枪指着头,这是平生第一次。
但他此刻的表现,却并不算太过失态。
或许是因为他曾亲眼目睹过死亡——吉伊的死亡,那具曾经鲜活的躯体的瞬间消失。
那幅画面像一道可怖的烙印,也像一剂怪异的疫苗,让他此刻的恐惧不至于彻底演变成崩溃的恐慌。
他甚至荒谬地感觉到一些庆幸,为自己有过那样的“预习”。
这个古怪的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己用力抹除。
他慢慢地从车里走出来,站定在车门边,双手依旧举着。
持枪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然后,随意地把枪口垂下。
与此同时,旁边那辆萨博班的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更年轻的男人,迅速接替了他的位置,用一柄更具现代感的、造型方正的西格绍尔半自动手枪指着扎亚茨。
这个年轻人穿着一套明显不合身的廉价黑西装。
神情紧绷,颇像一部劣质黑帮片里急于表现自己的小弟。
“扎亚茨·马尔采夫。”
络腮胡男人念出了他的名字,发音极其标准。
标准到近乎刻意。
他从卡哈特夹克的内袋里摸出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,和面前的扎亚茨进行了一番比对,然后满意地吹了声口哨。
“很好,是你,我们找对人了。”
“你们是公司的人?”
扎亚茨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一些,但收效甚微。
“这是个很蠢的问题。”
男人将照片塞回口袋,向前走了两步,逼近扎亚茨,用一种认真的目光再次打量他,
“无论我们是不是,我们都只应该回答‘不是’。
诚实和说谎的结果没有任何区别。因此,问与不问,也没区别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带起一抹戏谑的笑意,像是想开玩笑,但却显得有些怪异而阴冷,
“小子,你似乎不够聪明。”
“聪明可不能让死人复活。”
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,连扎亚茨自己都未能预料到。
“但愚蠢会让活人丧命。”
男人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。
这反倒比笑容更让扎亚茨感觉舒适。
他忽然向后退了一步,做了一个手势
——食指与中指并拢,快速地向下一挥。
这是一个在军事单位中常见的、示意“执行”或“行动”的手势。
旁边那个持枪的手下显然没能立刻理解。
他愣了一下,甚至还疑惑地“嗯?”了一声,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枪。
像是在询问:“是动手的意思吗?”
或者是:“真的要动手吗?”
这个微小的、充满破绽的细节,让扎亚茨紧绷的神经瞬间捕捉到了一个积极的信号,并逐渐放松下来。